其实魏十镜煲的什么虫草乌鸡汤,也不难喝,除开忘记放盐,一切都很合乎标准。
魏十镜说,他这是手生了,太久没做汤了。
敖瑾问他,你还会做什么菜。
魏十镜回,还有一道,乌鸡虫草汤。
换了平时,敖瑾定要笑他一番,不过瞧着魏十镜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想必是烧完柴火脏了手又去擦了汗,敖瑾咯咯笑了两下,只说,好,改明儿做给我喝。
魏十镜听了便是朝着魏涟使眼色,意思是:瞧见了没,镜爷我被人夸了。
原本去上海,敖瑾是买了车票的,魏十镜的意思是,车上鱼龙混杂,你也不晓得哪位是假富贵,哪位是真有钱,要不,还是单独出行。
况且,敖瑾买的是两个人的车票,现在魏涟从陆家出来了,得跟着他们,三个人出行,总不能把魏涟落下吧。
敖瑾想了想,同意了,不过想着自己买车票的钱就此打了水漂,这得找魏十镜报销才行,还没张嘴呢,魏十镜就说,单独走的话,敖瑾那份路程钱,他魏十镜就不要了,两人就算扯平了。
敖瑾小心谨慎,仔细求证地问他,他们是怎么个单独走法。
魏十镜昂昂头,自然是单独的车,单独走。
汽车?单独的汽车?
敖瑾寻摸了一会儿,魏十镜是个实实在在的有钱人,嘉兴县城里有汽车的人可不多,从嘉兴开到上海,这得多费油啊,算来算去,还是敖瑾占了便宜。
敖瑾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万万没想到,四点整,来魏十镜屋子门前接他的,是邱致赶的一辆马车。
敖瑾背着包袱,靠着门板,看着邱致从马车篷前爬下来,又看着他十分自豪地指着这匹拉车马,朝着院子里的魏十镜就喊:“镜爷看看,这马好咧,大宛驹,名种!枣红色黑鬃毛,亮色!”
魏十镜刚出卧室门,正仔仔细细地锁门,魏涟给他提着箱子,硕大一个,也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
敖瑾瞧着魏十镜才出来,许是没听清楚,就学着邱致的口气就对着魏十镜喊:“镜爷,您的大宛驹来了!”
魏十镜瞅着敖瑾脸上那副矫揉做作的样儿,就晓得她必定又是嫌弃了,魏十镜“啧”了一声,只对着敖瑾解释:“时间紧迫,嘉兴只是个小县城,哪儿有这么多轿车让你坐?”
敖瑾看着魏十镜连连摇头,自言自语:“我阿娘果然没说错。”
魏十镜:“你阿娘又教你什么不好的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不是,”敖瑾三步迈两步走到马前,伸手摸了摸这温顺听话的马儿,继而看着石台阶上的魏十镜,“我阿娘说,人越有钱,越抠门。”
魏十镜瞟了她一眼,也不多看,只让魏涟把自己的箱子绑在马车后面,又给了邱致一袋子银元子,邱致掂了掂,惊了:“多……多……多了。”
“不多。”魏十镜倒是很随意,“我走后,你在嘉兴得小心,你也学学人家赵老板,在城外啊,置办一点家业,免得到时候,遭了那两人的刁难,若是银子不够……,”魏十镜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朝着敖瑾那边看,这姑娘和马儿玩得倒是挺欢生的,魏十镜舔了舔嘴唇,“若是不够,就去陈记银楼找陈遇安,他认得你,能帮,自然会帮的,我这个人,可是很大方的。”
“大方”两字儿,魏十镜恨不得拿个铜喇叭对着敖瑾的耳边喊,他说完,看着敖瑾还是没反应,她不可能没听到,魏十镜瘪瘪嘴,瞧着邱致连连道谢,魏十镜只散漫地摆了摆手,就往马车篷上爬。
魏涟刚捆好魏十镜的箱子,又过来问敖瑾:“瑾姐,包袱要绑着吗?”
敖瑾笑着回头:“不用,都是些随身的东西,我背着就好。”
魏涟点头,从后头取出一个折叠的木台阶,给敖瑾搁在了马车篷下头,还嘱咐:“您上去的时候小心些,别打滑。”
原来这是有台阶的?
魏十镜哗啦一下撩开车帘子,钻出一个脑袋,质问魏涟:“怎么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你没说?害得我连手带脚爬上来的。”
魏涟也跟着吃惊:“镜……镜爷您什么时候上去的?不是,我刚捆行李呢,我没注意。”
敖瑾跟着笑,魏涟似乎想到什么,飞快地回身进了院子,从小厨房里取出一个刚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又用一个红色棉绒套子裹好了,才匆匆出来,锁好院门,转身就把汤婆子递给了敖瑾:“瑾姐,这路上凉,咱还得赶夜路呢,您拿好了。”
这汤婆子是铜制的,导热快,敖瑾握在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热乎乎的了,很舒坦。
魏十镜又伸了个脑袋:“我怎么没有?”
魏涟很委屈:“您说了不要的。”
魏十镜余光扫着马车里正握着汤婆子玩的敖瑾,狐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