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瑾没应声,只捏起一颗酸果,含在嘴里,这味道有些酸得过头了,像是能把人的眼泪都酸出来一样,她低着头问:“魏十镜,你……晕不晕?”
魏十镜愣了一下,原本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只觉得肚子里空得很,还能再来好几碗,敖瑾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的,头一昂,直接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魏十镜躺在一张香软温暖的大床上,被子是真丝的,滑溜溜的,空气里燃了香薰,茉莉花香型的,魏十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光着的?
他猛地睁开眼,掀起被子钻头往里头一看,全光的?
又一转头,发现床头柜上叠着一沓干净的衣服,这屋子里的装潢是仿了西洋的装饰,高脚床,床尾凳,雕花的玻璃窗,贝壳白的灯罩,这些都是魏十镜喜欢的,可这地方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有人推门进来。
“先生,你醒来啦!”魏涟两手端着托盘,盘上放着一碗小米粥,两碟咸菜,粥水尚且温热,像是预备好的。
魏十镜本能地捂着被子往枕头上坐了一屁.股,反手又撩起柜上的白衬衫,双手一展,套了进去,又麻利地开始在被子里穿起裤子来。
他起身系好皮带,又问:“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是,”魏涟点头,“找到先生的时候,先生倒在林子里,当时在下雨,先生浑身泥水,可不得好好洗一下吗?”
“这里是广西,还是哪里?”
“咱们还在防城港啊。”魏涟搁下托盘,开始给魏十镜整理被褥,铺整压平,这是他之前常干的活,颇为顺手。
“是吗?”魏十镜绕着这屋子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摸上紧闭的窗户,默默提起插栓,猛地推开。
外头正对着大街,人声鼎沸,挑担的小贩走街窜巷,对面还有妇人抱着孩童晒太阳。
魏十镜回头,正对上魏涟略显惊讶的眸光,魏涟问:“先生你是怎么了?”
“没事。”他又问,“你是在林子里找到我的?”
“对啊,就是马鞍岭岭东小渔村附近的一个林子。”
“红窟里呢,还有人没?”
“红窟?什么红窟?”魏涟挠头,一副不解。
魏十镜觉得诧异,他默默攥起拳头,面上却沉静得很:“你不记得红窟了?你之前,还来红窟门口给我送过核桃和牛乳的,你不记得了?”
魏涟依旧是之前那番说辞:“哪个红?哪个窟?先生详细说一下,我帮先生打听一下。”
魏涟双目睁大,一脸无辜,略带惆怅,这副样子,像是真不记得了,可魏十镜清楚,眼前的人,早就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魏涟了,魏涟在陆家演戏演了三年,也在自己面前演了三年。
魏涟既然还想继续骗自己,也还敢继续骗自己,说明魏涟尚不知道魏十镜知道他和柜头们互通消息的事。
演戏罢了,魏十镜就没见过比他还会演的。
“没有吗?”魏十镜眉心皱蹙成一团,他故意很仔细地去描述,“一个很大的溶洞,进去之后,三面都是朱红色佛墙,还有个叫刘仙姑的人,十里八乡都知道,很有名的。”
魏涟笑了:“那我还真没听过,要不,我替先生去街上打听一下,指不定有人知道?”
魏十镜挠头:“不会吧,我记得很清楚。”
魏涟把小米粥端到魏十镜面前:“我找到先生的时候,先生瘦了许多,我请医生来看过,医生说,先生头部受过重创,在这床上躺的几日,先生也一直说着梦话,先生是不是梦魇了?梦里,有个红窟?”
魏十镜顺势点点头:“可能是吧。”
“小瑾呢?”魏十镜又问。
魏涟又皱眉:“小瑾是谁?”
这演得,也太夸张了,魏十镜盯着魏涟说:“你不记得你瑾姐了?那我们又是怎么来的广西?”
“不是……不是来收铺子的吗?”魏涟满脸迷惑,“先生说,广西海产不比广东少,还比广东便宜,说找几家靠谱的供应商,长期合作。”
这番说辞,明明是那日洛长明所说的,如今倒成了他来广西的目的。
魏十镜沉住气,他貌似疑惑地挠头:“是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魏涟又说:“先生要找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我替先生找找。”
魏十镜明白了,魏涟必是使了什么手段,而且自认为这手段可以抹去魏十镜关于红窟和敖瑾的一切记忆,可看来,这手段出了差错,魏十镜全都记得,什么都记得。
过去,魏涟在暗,魏十镜在明处,魏十镜便活得犹如戏台上的丑角一样,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可如今,倒是颠倒了过来,魏涟以为魏十镜还是原来那个魏十镜,可骨子里,魏十镜却有些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得装啊,魏十镜还是得装作和以前一样才行。
“我可能真的是做了一场噩梦吧,”魏十镜低头揉着太阳穴,又问魏涟,“我躺了多久了?”
魏涟抬头看天,仔细掐算:“三天,不对,是两天半,我是前天凌晨找到先生的。”
魏十镜走了三步,蹭到沙发边上,他慢慢坐下,脑海里已经开始飞快织出一张网,这网需得缜密无漏洞,还得自圆其说,他既已提及了红窟和小瑾,若突然说不记得了,倒是欲盖弥彰,按照他过去的性子,需得装上一装。
魏十镜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始终觉得这红窟和那女人是真实的,就算真的是梦,你还是替我去查一查,去附近乡镇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个叫刘仙姑的,我头痛得厉害,再躺一躺,我不喊你,你也别进来打扰我,你一开门,就得带风进来,我一着风,头就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嗯,没有理由,就是突然想双了,看完记得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