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主,咱们是自己把这姓江的还给人家吗?”
这一声才说出口,包家大姐就忍不住小声反驳:“还什么还?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咱们还拱手把他们要的人给送上,这不是显得咱们好欺负吗?哦,今日他们要人,我们就给人,哪日他们要咱们的命,他们也可以轻易取了去?”
“可洞主才复生,大神树才抽芽,咱们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入洞,蜗居在洞口的林子里都三年了,太平的日子马上可以来了,非和江海两家撕破脸,总归是不好的。”
“洞主才复生怎么了?当年洞主可是在山东救过江海两家的人的,如今他们要炸了万灵洞,炸了天池,就算现在还没炸,他们有这种忘恩负义的想法,那就是不义,是该教训一下。”
“你说这么多没用,始终还是要听小少主的。”
“听就听,诶,小少主人呢?”
***
“海燕秋,好久不见。”
“是你啊。”海燕秋看着眼前依旧光彩容发的敖瑾,她瞧着是瘦了不少,可如何看,都比如今落魄的自己好了不少。
海燕秋侧了个身子,把左手臂往后躲了躲,抬起下颌说:“江望北在你那儿?”
“对啊。”
“交出来。”
“交出来做什么?他是我的未婚夫,在洞内留着和我成婚呢,我俩忙得很,怎么?你是来喝喜酒的?”
“呸!”海燕秋抬起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敖瑾的眼珠子,江林和江雀立刻上前拦着她,纷纷劝道:“海六姑娘,您别冲动,家主是万灵洞的女婿,万灵洞定不会为难他的。”
海燕秋浑身都在抖,她也不知道她是怕的还是气的,她怕江望北真的娶了敖瑾,更是气江望北怎么能娶敖瑾,她眼眶红红的,一扭头,她只飞快地用右手背擦了擦眼泪,又盯着敖瑾说:“我的人看到说,江望北是被一只鸟带走的,不是你,还有谁?”
“我可是小少主。”敖瑾声音故意提得婉转娇柔,“我手下的人那么多,随便找只金乌替我办事,不为过吧,江望北还不够资格让我亲自背着他,他……不过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玩物罢了,你喜欢啊,你喜欢的话等我玩厌了,就送给你啊。”
“你!”海燕器肺都快要气炸了,她嘶吼着,叫嚣着,“姓敖的,我是不如你,可我也是我爹爹的独女,我是海家的六姑娘!我们海家可没和你们万灵洞签下什么契约!江家不敢对你们动手,可是我敢!你敢动他!我就让我爹爹带着五个哥哥!炸平长白山!”
“你不敢的,只要江望北还在洞里,你就不敢的。”敖瑾太清楚海燕秋的命脉了,她爱江望北爱到发疯,爱到发狂,爱到没了自己,敖瑾微微低头,忽而问,“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海燕秋面色死沉,却忽而扯开嘴角一笑:“你想知道?”
敖瑾侧头,余光往自己身后草丛一扫,她知道江望北被包家大姐压在地上,嘴里还塞着破布条,可他听得到,他什么都听得到,他的耳朵,其实也是极好的,他的速度,应该比海燕秋还快,只是他一直韬光养晦,不出手也不显摆。
敖瑾点点头。
海燕秋才说:“魏家人抓了我,把我光在那间屋子的暗格地牢里,我记得,那地牢里很暗,没有灯火,栅栏很细,细得和我的手腕差不多,我的手被铁链子捆着,动不了,不过好像某日,他们突然都走了,有个看守我的人过来,应当是准备把我压着一起走的,不过他好像是受伤了,他的背脊插着一柄钢刀,那柄钢刀我在家里的兵器谱上见过,是东北白家用的。”
“他死了,可他手上还捏着我牢门的钥匙,我的脚伸不出去那铁栅栏,我的手又被缚住了,他是背朝着我的,那柄钢刀很尖利,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我用舌头卷起距离我不过几厘米的钢刀,那刃可真利啊,我一口的血,却来不及觉得痛,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我自己的左手,因为这样,我的左手腕就可以伸出栅栏,把那个人翻个身,再用钢刀把他手里的钥匙给勾过来。”
海燕秋不说了,她笑眯眯地看着敖瑾,噗嗤一下,终是笑出了声:“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蠢,在你心里,一定还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可以逃出去,可当时我的牢房里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心目中最快的一个办法,因为我知道,我晚一秒出去,我就会晚一秒来救他,所以我不怕痛,也不怕死。他是你的未婚夫,可能这样为他不要命的只有我!你可以吗?姓敖的!你可以吗?”
“我不行。”敖瑾摇头。
远处,江望北头贴着湿漉漉的草地,他双手被捆在伸手,身子佝偻弯曲得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他把头埋入草丛中,呜呜咽咽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吼,海燕秋没死,他是开心的,可她为了他割掉了一只手,过去她是极怕痛的。
记得在海家初次见她,是她跟着她五哥刚骑马回来,下马的时候她五哥故意逗她,说让她直接翻身下来,他会接住她,可海燕秋临要翻身的时候,她五哥故意做了个转身就走的假动作,吓得海燕秋立刻牵住缰绳,慌乱之下,海燕秋扭到了手指头,哭唧唧地训了她五哥一路,进了屋子,海家老爷知道了,也跟着她一起骂她五哥的不是,说四个哥哥摆在那儿不去吓,非得吓自己的妹妹,难道不知道妹妹最怕痛了?
海家老爷子又罚了她五哥给海燕秋赔罪,说着三天,海家五少爷得任凭海燕秋差遣。
海燕秋那时候也挺会折磨人的,江望北听说,那三天,海燕秋让她五哥给她磨墨铺床洗衣裳,还得陪着她踢毽子给她嗑瓜子,美其名曰,让自家五哥老实点,多陪陪家人,别总想着去找大皇宫里的歌姬唱歌。
足足三天,等着海燕秋这股气消了,她五哥才敢擦着汗走了。
海燕秋说得对,她是海家的六姑娘,海家老爷疼着,五个哥哥宠着,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丁点儿委屈,可为了他,却能自断一只手。
江望北心里难受极了,他明明知道敖瑾是刻意问这话,也会刻意让海燕秋说给自己听的,他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自己这颗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的心千疮百孔,海燕秋每说一个字就像是一柄钢刀插在了他的心口。
江望北喉咙突然猛烈地哽了一下,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