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能清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祁山,问问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又做了什么事,第二件事,就是去问海燕秋的情况。
祁山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豆豆,距离你上次醒来,已经五年了。
我愣了好久,五年,整整五年啊。
“那海燕秋呢?”我问。
“海六姑娘现在掌管着海家大部分的死士,这次行动,就是她跟着你一块儿出来的。”
“哦。”她终究是没长成海陆生期待的大家闺秀,我看着自己手臂内侧的刀疤,这刀疤的痕迹我很熟悉,我送给海燕秋的第一柄刀就是这样一柄短刀,切入皮肤,切口窄而深,我摸着这刀疤,伤口是新的,应该不超过一个月,看着祁山,只听到祁山又说:“这是海六姑娘伤的。”
“她为什么要伤我?”
祁山不说话了,突然只敷衍了我一句:“因为一些事情。”
“我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是乱来的人,她为什么要伤我?”
祁山低头:“她说她恨你,然后就扎了一刀过来,”祁山大着胆子继续说,“就一个月前,海六姑娘单独找您,说有话要问您,让我们都出去了,后来我听到动静,冲进来的时候,您的手臂就已经被她扎了一刀了。”
“她呢?”
祁山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被你用砚台砸脱臼了。”
我把海燕秋砸脱臼了?不对,不是我,是那个人,那个人伤了海燕秋?
我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似的,我忽而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性格里的另一个人,是没有底线的,我曾经百般地求他,可他从来没在乎过我和他的约定,我要保海燕秋的平安,必须让她远离我。
那一晚上,我偷偷去看了一次海燕秋,第一眼,我险些没认出来,她黑了许多,瘦了许多,原本她的瘦是瘦得灵巧又可爱,可如今的她,像是一捆被放置许久的干柴,黑漆漆,干瘪瘪的,没有一点生机。
过了子时,她还拉着海家人开会商议,说的全都是关于这次行动的事,她的眼神很疲惫,我从未见过她这么疲惫,我蹲在墙角,像个偷窥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风情浪子,可我的心,却镂空得没一点根基。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那一.夜,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推开海燕秋,永远地推开她。
***
不过我没想到,她比我更有韧性,她以手中的海家死士作为要挟,让她爹允许她外出协助我。
民国十一年,我们再一次出了山东,这一次,是为了找到万灵洞小少主的下落。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我总是记得零零碎碎的,尤其是被人送到万灵洞后,我虽然醒来的时间稍微长久了一些,可有时候睁眼,会发觉自己在一个帐子里,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在草地上,我好像一直被移动,而且还受了重伤。
也好,如果能死,也是件好事,我斗了这么多年,争了这么多年,可最后,我什么也没得到,甚至好失去了我最喜欢的一个人。
我有点想她了,不对,是很想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就像呼吸一样,可我每次想到我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滚”,我的心就跟着抽搐。
可能是老天怜悯,我居然又在天池边上见到了她,她带着海家的几名死士还有江林等人和万灵洞的人对峙,她看到我了没有我不知道,可我看到她了,她脸上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小脏猫,她小时候玩泥巴的时候,也会这样,左边一撮灰,右边一挂泥。
中间出了很多意外,记忆里,我只记得天空横贯出一道天雷,而海燕秋却来不及躲避,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押着我的人,我奔向她,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奔向她,我死死地抱住她,我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活下来,但我只希望她能活下来。
可天雷劈下之际,她却突然翻了个身,她翻身把我护在身下,我张嘴,想要阻止她,却听到她对我说:“我知道你救我只是想让我内疚,可我不会,永远都不会,所以还是我死你活吧,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稍微出了下神,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她甘愿为我去死,可她话里话外,全是对我的怨念,我紧抱着她,想要分担一些雷霆炸裂迸发出的火花,可我无能为力,当我摸上她的背脊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
我躺在地上,抱着我的燕秋,她始终都不知道我爱她,我闭着眼,泪水混着滚烫的热浪在我的脸上翻涌,我想到了过去很多场景,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少女情窦初开,坐在海陆生的边上用小花玩弄着我的影子。
那时候的时光多好啊,海陆生在,她也在。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海家牵扯进来,如果没有我,也许我的燕秋不会走上这条路,她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爱玩影子的女孩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竟然还有十天我就要开《山神》了,亚历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