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要返京,上京城这边的信是在路上截到的,以往这些信都是张小白一个人看,但今日拿到信看完,少年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还是带着信去敲了孟觉的门。
沈言薇信上说的不多,是她能打听到的全部了,就在半个月前,太子光顾温风楼,遇到孟廉,没等交谈几句,太子忽然问孟廉家中祖母病重,定北侯连丧假都请了,他这个做孙子的怎么天天在倌馆流连,孟廉支支吾吾没答上来,被太子命人押回了侯府,温风楼这样的地方自然是瞒不住风声的,很快就传得上京人尽皆知。
要是换成旁人,沈言薇这样的性子最多是和儿子闲话几句,但涉及到定北侯府,她还是尽量请人打听了当日的事情,提醒张小白最近要是回京须注意,定北侯府的名声如今很不好了。
孟觉把信看完,张小白便说道:“祖母定然是会瞒着老祖宗的,祖父回去莫要在府里动肝火,三叔人虽荒唐,好在太子宽仁。”
孟觉对这个儿子已经心力交瘁,知道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没什么火气了,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管不了他,回去之后,我会为你请封正阳侯爵,你就从府里分出去吧,往后他招了祸事,也不必牵连到你头上。”
正阳侯是孟楼的爵位,比后来追封的忠勇侯低了一等,第一代袭爵不用降等,往后继承的就是伯,再往下就是些虚职,而定北侯是世袭罔替的侯爵,换成旁人怕是要以为孟觉偏心,但张小白知道,祖父是真觉得孟廉以后会招出大祸,担心他受到牵连,于是痛快地点点头。
孟觉想到早逝的两个儿子,又见张小白少年老成,气度沉稳,心里有些安慰,拍了拍孙儿的肩膀,说道:“孟家的将来就看你了,你三叔那样只知幸进的人,太子看不上他是好事,否则就算得了一时宠爱,又能有什么用?男儿立世,要靠自己双脚。”
张小白认真地点点头,说道:“祖父的教诲我铭记在心。”
这不是虚话,张小白这五年在边关历练,不可避免地从孟觉身上汲取了很多值得学习的品质,他本就是个实心眼的人,还跟着一个实心眼的祖父,心眼就越发实在了。
孟觉更觉安慰,祖孙二人在驿站歇下不提。
归京是轻装简从,一路只花了大半个月,老祖宗本已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听见孟觉的声音,渐渐地倒回过神来,握住儿子的手说了好些话,又朝着张小白伸了伸手,对他叫了一声廉儿。
张小白立刻反应过来,没有反驳,几步上前跪在榻边,握住了老祖宗的另一只手。
孟廉从被太子遣回侯府就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见人,听说孟觉回家就更不肯出来了,怕这个只会窝里横的父亲为了先前的事打她,老祖宗忽然回光返照,还是侯夫人反应过来,让身边的婆子去叫孟廉。
孟廉到底是没赶上见疼爱她的老祖宗最后一面,被带过来的时候,人还没进门,老祖宗已经在儿子怀里咽下了气,这个慈爱的老人最后看向张小白的眼神有些隐约的惊异,随后含笑而逝。
张小白知道,人将死时身魂分离,魂体在一瞬间见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他是历劫仙人,身上还有些灵气,老祖宗辛劳一生,发觉子孙神异,自然放下心来。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老祖宗的手。
愿她来世喜乐,子孙绕膝,平平凡凡过美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