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车停下,平乐坊外的主干道上一个纤瘦矮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立,那是一名少女,朝一边歪着头,垂在两侧的手正湿哒哒的滴落某种粘液。
炭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龇牙咧嘴。凤九龄的神识几次扫过少女,都未察觉任何异样,但少女站立的诡异姿势和身上散发的气息,又不像正常人类。
霍白和凤九龄紧紧地盯着少女,少女的脑袋慢吞吞的朝后转,露出黑影斑驳的侧脸,她的头只转了一半,姜黄色的眼珠却继续朝着眼尾移动,红瞳盯住霍白。
霍白头皮发麻:“燕燕。”
“啊。”仿佛在回应霍白无意识的呼声,燕燕的半张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弧度巨大、怪异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笑容,“我……想起来啦……”她断断续续,机械的说,“人……我杀的……要他死……他们死……你……你们去死……都要死!死!死死死死死!”
一连串的“死”从燕燕的口中吐出,散发着浓郁到极致的恶意和憎恨,而少女的身体也随着这一声声的“死”开始扭曲变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以及拉伸的声音。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相当短暂的几个呼吸,少女燕燕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五官肖似燕燕,丑陋又邪恶的怪物——人面枭!
与此同时,地图上燕燕的定位消失了。
人面枭仰头尖啸,亮出铁钩似的尖爪,一头撞向狗车,狗车不甘示弱,大声咆哮着正面迎击人面枭。二者猛烈相撞,狗车威力远超人面枭,把它狠狠地撞了出去。
炭头吼叫,把肚子里霍白和凤九龄扔出车外,化作一只和狗车一般大小但样貌丑陋的黑狗,一巴掌把再度飞起来的人面枭拍到了坑里。
被丢出车外的霍白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而凤九龄完美落地,对霍白却完全没有帮衬一把的意思。霍白皮实的一咕噜爬起来,冲着炭头叫:“留活口!”
炭头硬生生改了一记夺命狗爪的轨迹,毁了旁边地面的砖石。它瞪霍白一眼,变爪为掌,啪的照着人面枭的脑袋来了一下,脑袋和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砖石碎裂,人面枭也被拍晕,炭头变回狗车,在侧面打开一个宽敞的车门,把人面枭“吞”了进去,困在座椅上。
被困座椅的人面枭慢慢的又变回了燕燕的模样。
霍白:“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怎么做,炭头,我们心意相通!”
炭头表情冷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爱理不理的把脑袋撇到旁边,不看霍白。
霍白爬上车,摸了摸燕燕的脸,柔软、温热,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或者的“人”,但她的的确确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了一只人面枭。
在云凌长老的故事中,死去的人才会在巨大怨气的促使下化为人面枭。
在灵空门的白雾中,她更是数次见到另一个反叛、勇敢的燕燕。
而下了订单的特殊乘客,却是眼前这一个能够变成人面枭的乖巧燕燕。她有心跳,有温度,有呼吸,怎么会是“死人”呢?
霍白烦恼的看着个人终端上无法取消的趴趴狗车订单,大荒这个世界,神神鬼鬼怪怪一大堆,作为一个只想好好讨生活的人类,霍白觉得压力有点大。
要是能回去,哪怕回去只能在黑森林里呆着呢,她也乐意的。
“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镇武司。”抓到“燕燕”霍白稍稍松了口气,“先关起来,镇武司一定有很多问题想找她弄清楚。”她转过头,望着平乐坊,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坊中一户户人家都是怎样的惨状。
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管她是燕燕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难逃罪责。
“轰——!”
大地震动,尖叫声入耳,东城区一户又一户的人家纷纷亮起烛火。夜深人静之时,人们被迫从睡梦中醒来,即将面临的是让他们陷入混乱和恐怖的另一重噩梦。
到底是什么?
霍白凝视着远方漆黑的夜幕,把燕燕交给凤九龄:“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