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真出事了。
虽然喜欢看别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寻找乐趣,不过真的去戳人伤口,风时雨也很难做得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侧身让过闪电般刺来的一剑,下一步的动作全是毫不犹豫伸手握向了去势不减的剑刃。
短剑去势戛然而止。
滴答,鲜血顺着剑锋滴落,风时雨却没有放手,白玉一般的手稳如磐石。他的表情看不真切,语气却是诚恳:“是我言语轻佻,此剑算是赔罪。”
过了数息时间,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松手。”
风时雨微微一笑,放开手,任由他收回短剑。
“你这是何意。”滕梓荆气息有些不稳,目光落在了对方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上。
“道歉总该有所诚意,付出代价。”风时雨面色如常,浑然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他有些疑惑道:“不过,我能问问吗。我们好歹在澹州也有合作之缘,就算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敌人…干嘛一见我就这么凶?”
他堂堂盗帅,一代巨星。见了自己不上来求签名,求合影,反而动刀动枪,这算个什么道理?!
滕梓荆沉默。
之前他打算与范闲同行,借助对方隐匿行迹返回京城,然而对方一见他就脱口而出一句疑问,‘滕梓荆?你不是回去老婆孩子热坑头了嘛。’。
滕梓荆当时一听,无比惊疑,虽然他与范闲合作,却从没有透露过自己家中状况,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还有一妻一子?一问之下,才知此事是盗帅所说,也从此,他便对那个让自己看不透的青年多了数分警惕。
回京之后,他发现家中变故,妻儿不知所踪,他想尽办法搜寻,苦无线索,山穷水尽之际,才想到找范闲求助。
此刻见到这个曾经提起他家人,又异常神秘的盗帅,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焦急,第一反应,即是出剑。
此刻想来,也是他不够冷静。
滕梓荆冷着一张脸,紧接着却做出惊人之举,他倒转剑锋,毫不犹豫的刺向手臂。寒刃瞬间穿透皮肉,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其深几可见骨,血液不要钱一般的涌出。
风时雨之前抓剑,用的是巧劲,还有真气卸力,手掌不过是皮肉小伤;这一剑,比刚才不知重到了哪里去。
“这一剑,算我还你。”滕梓荆沉声道。他撕下一块布条系住伤口上方,用以止血。
风时雨看着这一切,眼神若有所思,下一秒,却是笑了。“若说还我,滕兄还欠我一命。”
滕梓荆的面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听到这话,不禁额头青筋跳动。刚刚还对盗帅有所改善的观感瞬间跌落谷底,不禁反思,自己怎忘了这家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请过你吃饭了。”他咬牙道。
“若你觉得自己的性命只值那一桌酒席,我也无话可说,阁下大可心安理得的说与我互不相欠。”
“那你想要什么?”
风时雨话锋一转:“你家真出事啦?到底发生什么,说来听听。”
滕梓荆硬邦邦的回道:“与你无关。”
说到这里,他更是不欲多耽误时间,直接推开大门。与其说是夜间潜行,简直像是主人回了自己家。
——刚才短短时间,他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也忘了要小心行事。
所幸,不知为何这院子里竟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风时雨笑眯眯的跟在他后面:“你这话说的不对,现在这世道,欠钱的才是大爷。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若与通过鉴査院指使你刺杀的幕后黑手有关,你一头扎进去,小命不保怎么办。你若死了,欠我的债不就打水漂了?”
滕梓荆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看透这位神秘无比的角色。他一字字道:“所以,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帮我。”
风时雨折扇一展,十分潇洒:“在下一生别无所好,唯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
滕梓荆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欠你。”
“那啥…刚刚我是说笑的。”风时雨呆了呆,觉得自己不再受欢迎了,顿时大受打击,“那范闲就可以?”
“此事,唯有他能帮我。”滕梓荆握紧握紧拳头,“就算要我跪下求他,给他卖命,我也甘愿。”
风时雨刚想说‘范闲不是这样的人’,相处了那一段时间他也很了解自己的老乡。但话到嘴边,他却话锋一转,问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若他明明有能力,却不打算帮你,你会怨恨他吗?”
沉默一瞬,滕梓荆心乱如麻。而夜色下,风时雨嘴角的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
“若他不愿帮我,我无法说自己不会怨恨,但绝不会做报复胁迫之势。他不答应,我立刻就走,你大可放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只想看你听到这个问题纠结郁闷的表情罢了。
风时雨挑了挑眉,后半句话到底没说出来。
“你们两个——”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刚刚在那边打了半天,现在又大摇大摆的站在这里说话;一个死人,一个小偷,真当这里是自己家啊?”
不远处,范闲靠着一根柱子,“是不是还得我说请,你们才进来。”
滕梓荆默不作声,走了过去。风时雨却在原地不动,道:“我可不敢进来,万一被某人下药敲闷棍,再送到衙门里换赏金,我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范闲面无表情:“赏金分你一半。”
“早说不就行了吗?还是你上道。”风时雨爽快的收拢折扇,运起轻功,刷的一下就到了范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