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从小便不信神佛,她身为武安侯嫡女,千娇万宠着长大,更相信自己将来定会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宫宴。
她被人推下水,安阳侯世子借着子虚乌有的“救命之恩”纠缠于她,将她名声尽毁。
那时她怨命,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有重来的机会。
“宸王殿下。”小宫女转身对谢辞行礼。
谢辞站在珠帘前,没有更进一步。
汤药放在床头的小圆桌上,锦被上还沾着些宋虞咳出来的汤药。
小宫女行完礼,转身继续拿着锦帕擦着锦被上的汤药。
宋虞轻轻一瞥,就能看见她颤抖的手。
冰山还站在不远处,小宫女着实害怕得紧。
宋虞心中无奈地叹气,轻声道:“别擦了,扶我起来吧。”
她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换成干净的里衣,小宫女拿着外裳让她披上,又重新端起黑乎乎的汤药。
那汤药单是放在那里,内室早已充满药味,更别说如今端到自己眼前。
宋虞微微蹙眉看着那汤药,纤白的手指搭在药碗的边缘,眼神里有些挣扎。
她迟迟不动汤药,一言不出,全身心写满了抗拒。
这心里建设时间实在有些长,小宫女悄悄抬头正打算劝上几句。
她刚抬头,便见珠帘旁的人动了。
谢辞一双大长腿,用不了几步就到了床边。
他看了一眼汤药,伸手接过,声音冷淡地道:“你出去。”
小宫女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不敢拒绝,赶忙起身往外走。
出去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虞,眼里有怜惜之色。
宫中谁人不知宸王殿下对女子最是缺乏耐心,若是有谁敢在他面前装什么柔弱模样,准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可惜宋家二姑娘刚受了风寒,还要被宸王殿下吓一场。
宋虞感觉到了小宫女的目光。
稍一思索,她就能想到小宫女在想什么。
她仰头看向谢辞,水润的杏眼无辜地眨了眨,“殿下是生气了吗?阿虞不是不想喝药,只是以往喝药都会让下人去西市的雪酥阁买蜜枣。如今这药看起来就很苦,阿虞实在怕……”
话未说完,小姑娘便懊恼地低下头,似乎在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抱歉。
白皙的后颈弯出脆弱的弧度,葱根般的指尖紧抓着锦被,昭示着小姑娘的不安。
锦被凹陷下去,谢辞端着汤药坐下,“不是在怪你。太医说你有风寒之症,不喝药身体会难受。邬潭已经去买蜜枣,等你喝完,想来就能到了。”
谢辞难得这么有耐心地解释,他看着宋虞,等着她给他回应。
宋虞惊喜般地抬头,眼睛像是星星一样闪着光,“真的有蜜枣?殿下没有骗我?”
谢辞一怔,他有些闪躲宋虞的目光,偏头道:“恩,我不会骗你。”
“殿下对阿虞真好,”宋虞极快地道,她笑着看向谢辞,“那阿虞要快些喝药,这样就能早些吃到蜜枣了。”
这是以前哥哥拿来哄骗她喝药的话,如今她自己说,倒像是在哄骗别人似的。
宋虞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她伸手接过药碗。
两人的指尖相蹭,宋虞仿若浑然不觉,她拿着汤匙小口地喝着汤药。
谢辞忍不住低头,轻轻摩挲指尖。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触感,却像是一直停留在指尖上。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苦得宋虞满口腔都是那股难言的涩味。
喝到最后,她有些急,也是实在受不了,干脆抬起药碗一饮而尽。
“殿下,我喝完了。”
声音有些苦巴巴的,宋虞连撒娇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辞一抬眼,便看到小姑娘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唇边还沾着些许药汁。
谢辞拿出锦帕,伸手去擦。
锦帕触碰到宋虞的嘴唇,宋虞怔怔地看向谢辞。
谢辞的手一僵,又很快若无其事地道:“这里有药汁,你自己擦一下。我去看看邬潭有没有回来。”
他起身,很镇定地离开。
宋虞看着他略显急促的步伐,忍不住弯唇而笑。
不过碰个嘴唇而已,还是隔着帕子,怎么他比自己还紧张?
不过,现在什么时辰了?宫宴还在继续吗?
外面天色很暗,根本无法分辨现在是什么时辰,自然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宋虞正要出声喊人进来,珠帘外便有脚步声传来。
“宋二姑娘,身体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