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昏暗的地牢里,一盏盏油灯高悬于壁上,各式各样的刑具挂满墙壁。
那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像是从地底钻出来,让人作呕。
阮怜蜷缩在牢里的一角,衣衫单薄,发髻杂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七日了。起先还有狱卒把她抓出去问话,后来根本没有人理睬她。
在这里,她能时时刻刻听到外面那些受刑罚的犯人惊恐的痛叫声。
她刚到这里第一日也受了责难,如今十指上的伤口还留着,只草草地涂了药汁。
只要人不死,这些狱卒是不会特意去请大夫的。
她想问外面的情况,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这里太暗了,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觉得满心的焦躁。还有一种她不能忽视的恐惧。
江景烨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甚至不曾托人照顾她。
她不信江景烨会放任她不管,但无法阻止心里的恐惧。
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不像是狱卒在走。
阮怜忽然生出希望来,她忍不住往外看,想看看来人是谁。
这样的举动这七日来她做过无数次,然而次次是失望。
阮怜看着长廊的尽头,眼里是残存的希望。
长廊尽头的人出现在视线里,阮怜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宋虞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群,她一出现,就成了昏暗地牢里唯一的亮色。
宋虞看着站在牢门口的人,浅浅勾出一个笑容,一步步走近。
阮怜的目光一变再变,终于在宋虞走到她面前时,变成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姐姐,你终于来看妹妹了。”阮怜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这一次,她不用装,倒是真的想哭了。
宋虞轻轻巧巧地笑着,看着她装出的模样,视线移到她受伤的十指上,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口。
伤口还疼得厉害,宋虞只是轻轻一碰,阮怜就忍不住想起第一日所受的苦,她忍不住身子一抖。
“姐姐莫看,这伤口吓人得紧。”
阮怜遮住自己的伤口,端是体贴人的模样。
“很疼吧。十指连心,这种痛想来你会记上一辈子了。”宋虞淡淡地道,语气中没有任何关怀之意,仿佛只是陈述而已。
阮怜险些没装下去,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宋虞,“都是妹妹的错,若不是妹妹没有管束好下人,怎会让她受他人蛊惑,竟干出那样的事。”
事到如今,阮怜始终没有松口宫宴的事,夏氏更是想要替她担这份罪责。
反正她罪无可赦,自然是能为自己女儿多担一些,那便多担一些。
“是吗?阮怜,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宋虞冷眸看着阮怜,眼里的不信太过明显。
“姐姐……”
阮怜还想再说什么,宋虞蓦然打断她的话,“我只有一个妹妹,她被你母亲设计走丢,如今尚不知在何处。你算什么,也配喊我姐姐?”
宋虞一直是得体大方的,以往在阮怜面前,更是体贴至极,从不与她说重话。
阮怜以前觉得她很假,如今听她这般说,阮怜却觉得有些受不住。
“我,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以为……”
“你以为我今日是来听你狡辩的吗?阮怜,你弄错了,我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落水狗”三个字彻底让阮怜变了脸色。
她装不下去,忍不住握紧牢房的木栏。手一收紧,十指上的痛就让她面色扭曲。
“很痛吗?那你知道,当我查到夏氏所做一切时,我有多痛吗?我一直疼爱的妹妹竟是个鸠占鹊巢的无耻之人,竟还意图毁我清白。你就像是浑身沾满污泥的人,脏污我妹妹的住处,衣裳和她所有的一切。你本该待在泥里永远不要爬起来,为什么偏偏要站起来污糟别人的眼睛?”
宋虞看着阮怜,眼里满是嫌弃之意,仿佛阮怜真的不配入她之眼。
阮怜自回到盛京,何曾面对过这样的目光?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听过,往日那些贵女的责难也统统被宋虞拦下。
如今宋虞的话,宋虞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一下划开她原本的面目。
“那你呢?现在在这里数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宋虞,你又好到哪里?那些贵公子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还愿意将目光留在你的身上吗?”
“呵,”宋虞掩唇轻笑,“就算我从前的一切装得又如何?我如今是县主,上门求娶的大有人在。仅凭你一个罪女之言,他们会轻信吗?”
宋虞一句句的讽刺,只让阮怜想发疯。
她害怕落到这种境地,可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个地步。
“宋虞,你今日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阮怜咬牙切齿地问道。
她装不下去了,面目都变得可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