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烽喋喋不休了片刻,却发现霍连山从头至尾都没看过他,郑烽心里一沉,挂在嘴边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口。
彼时他们正走在从练舞室出来的路上,B市的傍晚天空永远烧着一层浅浅的火烧云,阳光照在人脸上,霍连山侧过脸,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像是台下的观众在看台上的演员,霍连山知道他的下一句词是什么,知道他接下来的戏怎么演,但霍连山就是不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演完。
郑烽说不下去了。
其实多数时候霍连山都是这副模样,什么情绪都不挂在脸上,你是在他面前嬉笑也好怒骂也好,都激不起他什么波动,以前郑烽还觉得这人故意装酷,但时间越久,他越清楚,霍连山那是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郑烽心里一沉,霍连山软硬不吃油泼不进,他再耗下去也只是徒增生厌,自找烦恼,还会被别人贴上“蹭热度”的标签。
一念至此,郑烽果断停脚,扯了个理由自己就走了。
霍连山捏着兜里的棒棒糖轻“啧”了一声。
郑烽就这点好,察觉到不对立马抽身,从来不给别人抓他小辫子报复他的机会,很多次霍连山给他挖坑,他都是靠着这点全身而退。
郑烽没跟上来,霍连山也懒得再回头,他一般也很少起害人的心思,郑烽不过来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上去给别人难堪。
他这时候不太想去食堂吃东西,人多,他嫌吵,而且训练到了晚上,他一直惦记着找个地方和楚青雀说说话。
宿舍里不行,有摄像头,食堂也有,只有洗手间里没有,于是霍连山在走廊里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之后,又转回了洗手间。
他连当初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偷偷摸摸过。
只不过在回洗手间的路上,霍连山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但他一回头,又谁都看不见。
霍连山进了另一个楼层尽头的洗手间里。
这是一个走廊尽头、不分男女的单间,霍连山进门之后,在外面的走廊拐角里,犹犹豫豫的探出来了个小脑袋,过了一会儿,小脑袋又缩回去,探出来一只运动鞋。
明明是光线明亮的走廊,但硬是被走出了“机关重重”的感觉,运动鞋左捣腾一下右倒腾一下,碰见个人立马挪开三米远,等四周都没人了,那双鞋才小心翼翼的挪到洗手间门口。
鞋子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门。
但里面的人没反应,对方刚想加重点力道,木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一只手猛地伸出来,一把将门外的人抓进去。
一声短促的惊呼响起,路过的人回头瞥了一眼,只看见了一扇刚好关上的门。
洗手间内亮着昏黄的灯,这里的厕所显然没有练习生们用的讲究,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廉价除臭剂的味道,楚青雀的叫声被他自己捂了回去,他捂着嘴,眨巴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从昨晚到现在才一天时间没见,楚青雀却总觉得霍连山变了好多,但仔细一看又不知道哪里变了,看起来像是瘦了点,但一天时间又能瘦到哪儿去。
楚青雀动了动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保姆阿姨,一天没见到人就急得慌,明知道什么事都没有,但还是要多看两眼才安心。
相比于楚青雀的纠结,霍连山就像是一只碰见了肉骨头的狗,呼吸急促尾巴晃上天了还不算,口水都快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一路流到不能说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明知道楚青雀是为什么来的,但霍连山还要再问一遍,他一只手捏着楚青雀的耳垂轻轻地捻,一边低声问:“是来看比赛么。”
楚青雀哪儿知道什么比赛啊,他只是今天下午收了霍连山的信息之后就一直浑身发痒,根本坐不住,临到了晚上,没人给他发消息,他自己就颠儿颠儿的来了。
他来之前跟刘姐打了招呼,说见了人说几句话就走,可是来了之后又觉得不敢出来见人,跟着霍连山走了一路,才鼓起勇气过来,但霍连山这样一问,他又莫名的觉得脸上发热,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霍连山的,于是顺着霍连山的话点头说:“是来看比赛的。”
霍连山也跟着点头,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几分不解:“可今天没有比赛啊,你来看什么?”
楚青雀愣了一下,想起来刚才自己说的话直接烧红了脸,有点羞恼的推了霍连山一下,也不说话了,扭头就往外走。
霍连山就抿唇笑着拉着他的胳膊,低头拿下巴蹭着他的头,轻声和他说:“没有比赛,但有我,以后来看我好不好?”
楚青雀就受不了霍连山这样的直球,之前霍连山酒醉时候一球打过来,就打的楚青雀手足无措小脑袋发懵,更何况是在现在,昏暗的小洗手间,近在咫尺的人,和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我,我不是来看你的。”楚青雀艰难找补了一句,霍连山在这方面一向使坏,楚青雀否认,他也跟着点头:“对,你是来看比赛的。”
楚青雀憋得脸通红,这回不走了,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了个小糕点,闷声闷气的塞给霍连山:“保姆阿姨做的,你尝尝看。”
这是他家里最好吃的糕点,今天吃的时候...保姆阿姨做多了没吃下,他就顺手包起来拿来了啦。
糕点还是热的,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楚青雀的体温,霍连山才刚拿到手,洗手间门外突然被人敲了几下。
楚青雀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是外面有人要来洗手间。
霍连山这挑的不是地方,来往的人太多,楼里的保洁阿姨都会来这儿上厕所,霍连山拉着人出来,带着他往别的地方走,楚青雀却要往外面走。
“刘姐说我不能待太久的。”楚青雀小声说:“你还要忙呢。”
霍连山扫了一眼四周,也打消了带楚青雀回练舞室的想法,练舞室偶尔还会有人回去练舞,耽误别人的事儿。
霍连山只好送楚青雀回去。
从洗手间那边下来,他们俩是走的楼梯下楼,然后再从楼梯里走出来,走到电视台外面,这时候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他们俩走在小路上,霍连山没有请假不能出去,只能把楚青雀送到大门口。
霍连山记得那明明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但走起来却很快,好似一眨眼,他身边的人儿就不见了。
但楚青雀好像没有这个烦恼,他满肚子都装着话,一句接着一句,比蒋洛的话还多,霍连山常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小嘴儿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他们俩人才走到门口的时候,楚青雀突然冒出来点不舍,他悄咪咪的瞥了一眼霍连山,却发现霍连山正在看他,一双丹凤眼里粼粼的闪着光。
楚青雀小脸一红,当即迈开腿就往外走。
结果他才一迈腿,就听见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喊声:“连山,连山!”
楚青雀抬头一看。
在不远处的大门外,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楚青雀茫然的一歪脑袋,一句“这是谁啊”才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他就听见那个女人嘶哑着喊出声:“是妈妈啊,我是妈妈啊!”
一盆冷水浇下来,楚青雀直接傻在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是有点狗血,看在我努力爆更的份上,不要说我狗血啦(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