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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1 / 2)


春日桃花灼灼。

入目间尽是轻红飞花。

大红灯笼映照着桃花春水,潋滟生光。

一处深深的庭院中,凉月溶溶,唯独从庭中那半掩的房门中望去,就见红烛摇曳芙蓉帐暖。

精致的芙蓉面上,细细的柳叶眉难耐的蹙在一起,双眸似睁非睁,那眼角的微红带出脸颊上大片的红痕,更衬的那小脸跟桃瓣儿似得。

鸦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散乱在千岁绿的苏绣锦被上。

随着身后人的动作,晃晃悠悠的颤。

花溆眉眼散乱,紧紧的咬着下唇,齿痕未消,便又重新咬了上去,就为了掩住不时溢出的微响。

恍惚间,只记得一双眸色通红,却冷如冰霜的眼眸。

狭长的,眼尾带点漠然的上翘。

她从未想过,有人这般能折腾,从天色微暗到冷风中宵,对方的动作,才算是慢柔起来。

春宵过后,她有些昏昏沉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方才死死箍着她腰的人,这会儿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袍,端正的坐在床榻边,垂眸望着她。

直到此时,她终于看清楚了这张脸。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偏那双眼眸中寒气逼人,漠然阴翳,就这么打量过来,叫人恨不得冻在原地。

花溆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让她选择逃避性的往被窝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春水桃花似的眸子。

对方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指甲也修的光洁圆润,透着微微的粉,却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有力。

花溆的心,砰砰砰的跳。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她桎梏在原处,动也不敢动。

她今儿是初夜,身上还有些疼,特别累,特别委屈,想要好好休息一下,那只手,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的贴在她脖颈上,能感受到那微烫的温度,和慢慢收紧的力度。

苍青色的衣摆搭在她脸上,微微的凉,那上头的金线滑动间有些刺人。

花溆眼角滑过一抹泪,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对方神情冰冷,俊美如玉的脸颊不带丝毫情绪,宛若神祗,瞧见她,眼中空无一物,就算挣扎,怕也是白费力气。

春宵帐暖,命丧当场。

————

花溆坐在亭中,明晃晃的春日晒的她头晕,捏紧手中杯子,她轻声道:“奉茶。”

大丫鬟春绿和几个打小就好的凑在一起翻花绳,笑嘻嘻的接话道:“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呢,还想叫我给你端水喝,没得脏了我的手。”

表小姐三字是抬举她,她是家生子,心里门清,这可不是什么好货。

旁人不知道,但她妈妈是大夫人跟前伺候的,这事儿经了她家手。

春绿视线在亭中人身上划过,不禁狠狠地剜了一眼。

巴掌大的小脸跟桃瓣儿似的,白白嫩嫩泛着点粉,那双水盈盈雾蒙蒙的桃花眼,和那微微翘起的唇珠,都透出几分狐媚子像。

偏她跟个正经人似的,上面穿着对襟的白绫短袄,下面配了豆绿色的素面裙。

白净细弱的修长脖颈上,带着赤金的璎珞项圈,富贵宁静。

腰背挺直,眉眼舒阔。

更衬的那衣裳跟春水绿叶似的捧着娇嫩的小脸。

“呸。”她暗啐了一口,烟视媚行的玩意儿。

有些话她也不敢说,只含含混混的暗骂。

春绿爹娘有本事,爹是老爷跟前儿的小厮,娘是大夫人跟前的掌事嬷嬷,自然敢摆小姐脾气。

跟她一道玩儿的红儿,却有些不敢,只好生好气的劝:“到底是表小姐,落魄了也比我们强。”

说着她起身,春绿不去她得去,动作轻柔的伺候着喝了水,她这才低声道:“奴婢知道您听见了,只求您宽宽心,她年岁小,不知事,您让让她。”

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打嘴的紧,都是二八年月,谁比谁小。

音儿一落,就见面前人望了过来,那软软糯糯的眼神,像是钩子一样,她登时就红了脸。

“好红儿,还是你疼我。”

这声音也好听,软媚娇甜,吴侬软语,透着一股子江南烟雨的劲儿。

红儿纵然听惯了,也险些酥了骨头,闻言连忙道:“都是应当的。”

一旁的春绿听见,冷冷哼了一声。

等到众人离去,只剩下她在跟前伺候,春绿才冷笑着开口:“千万个男人愿意疼你,我却是不愿的。”

在花溆面无表情之下,她心里一怵,却还是板着脸道:“你说是不是呀,玉生香小宝贝?”

这一句话,把花溆的面皮子摘下来,扔到脚底下踩。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花溆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着发红的手心,冷漠的看着捂着脸,满是不敢置信的春绿,见她想要尖叫,便轻声细语的开口。

“好姑娘,你猜大夫人听见玉生香三字,是你死,还是我死?”

那娇媚入骨的长相,软莺娇啼的声音,说出口的话,也是极软和的。

偏那双以往媚眼如丝的桃花眼,这会儿却跟冰渣子似的冻人。

春绿知道,这事儿闹出来,不讨好的是她,就连她娘也得吃挂落。

坏了大夫人的事儿,她管你是谁的女儿,总是少不了一顿排头吃。

但要她就这么咽下,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被一个青楼女子打了,她这会儿又羞又悔,肺都要炸了。

然而对上花溆的眼神,她想要出口的话,怯弱在原地,半句也不敢吭声。

红儿赶紧出来拉人,一边讨饶道:“姑娘饶了她这遭吧,往后再不敢了。”

说着暗暗掐了掐春绿,这做奴婢的,跟主子硬刚,在哪里也说不过去。

春绿垂头不说话,神色间略有些迟疑尴尬,觉得丢了脸面,小丫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花溆神色又软和回来,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春绿却膝盖一软,心里有些纳罕。

她敢这么放肆,又何尝不是面前这位纵容的,原先的时候,也没见她敢吱个声,也没这么冷厉迫人的时候。

“奴婢错了。”能说出这话,就是她最大的退让。

花溆不置可否,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照着往常,她定然是不会这么做的,然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许多事,倒是想明白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退让,就能得到好结果。

她死了。

她又活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她不知道具体重生事宜,心中却清楚明白的知道,新生命来之不易,不容她半分放肆。

——那日桃花灼灼。

她视线变的悠远起来,陷入回忆。

暮春残桃,落英缤纷,那桃林中,隐隐约约的带上几分浅碧。

她在廊下作画。

作为浣花楼的头牌预备役,她这姿容自不必说,都是花妈妈认真挑选出来的。

可这琴棋书画等风雅之物,她也是必须得学的,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东西她学的极快,上手也容易极了。

花妈妈便高兴的夸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当时也是看景色极好,适合入画,她这才摆了纸张墨宝,想要给自己室内中庭添上一幅画。

她那屋子简陋极了,除却必需品,其余的一概都无,若有客来,大夫人便说,她身上带着孝,不方便见人。

这室内陈设,便无人得知。

旁人不给,她便自己添。

心知自己不是什么表小姐,她一点都没有矫情,只好生的自个儿呆着,受几句奚落,那也比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好。

可她在画画,旁人把她当了画。

那日桃花树下,来侯府议事的太子殿下途经后花园,一眼便瞧见了树下立着的姑娘。

人面桃花相映红。

那粉桃儿似的脸颊染上轻红,樱唇轻启,和枝头鲜花争相辉映。

脂粉香浓,艳骨绝生。

太子淡淡的扫了一眼,眸色便深沉了起来,他什么话还没有说,侯爷便觑着他的神色,连声道:“这是家里头的表小姐,是清客。”

见太子垂眸不动神色,一袭玄色的直裰,笔直挺括,整个人像是利剑一样透着锋芒。

侯爷弓腰,带着讨好谄媚,赶紧又补充道:“您若喜欢,便纳了。”

原就是预备着送同僚的玩意儿,能够被太子收下,那算是物尽其用了。

侯爷面不改色,纵然太子乖戾暴躁,太子府不知抬出多少尸体,又与他何干,只要和太子联系紧密些,便尽够了。

太子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明明是清隽的长相,和着那紧绷的唇线,在他身上却显出几分阴翳凉薄,他冷声道:“不必了。”

这姑娘打眼瞧着,无一处不精致,那昳丽浓艳的脸颊,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手中执笔,一脸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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