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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至,虞苏漾身着凤冠霞帔,被牵引着一步步踏上台阶。
待到站定后,她的手被放进了另一只宽厚的手掌中。记忆中四季皆冷的手掌发烫,她的手甫一放入便被握紧。
那温度自掌心传来,让虞苏漾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但紧接着,她的指缝便被分开,随后被桎梏于骨节分明的手指中。
维持着十指交缝的状态,她被拉着一步步往前。直到她的脚踢到一个软软的垫子,她明白,应当要跪于这软垫上完成大婚仪式。
但身旁之人的手始终有力地拉着她,那股力量支撑着她不让她屈膝。
虞苏漾有些疑惑地摆头看向身旁的人,隔着红绸,她看不清他的脸,他亦然。但她的疑惑是显而易见的。
弄什么幺蛾子?赶快把形式走完不就行了?难不成他又反悔了?
虞苏漾觉得很有可能。红帕下,她狐疑地看着江珩。莫非他一宿未睡就是考虑不与她大婚了?
她垂眸向下看去,被宽大袖袍遮住的地方,两人的手交缠着,紧握在一起。虞苏漾脸上泛起一抹无声地冷嗤,她略微用力,便要抽出手来自顾自地屈膝下去。
但江珩握住她的力道更紧了,“不跪。”
在这‘大喜之日’,虞苏漾也难得耐心,“为何不跪?”若他敢说出反悔之事,她说不得就要用清霜好好教育教育他。
“没有人配你下跪。”
已经准备拔剑的虞苏漾楞住了。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间弥漫。
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荒唐的婚礼她真就如此不在意吗?那为何在她的鞋尖踢到软垫之时,手会不自觉紧了一瞬。她自小骄傲,连自己的父亲都未跪过。可现如今却要因一场荒唐的婚事而三跪于人。
“无碍。”她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只是做戏而已,并非真心又有何妨。她仍是要抽出手,屈膝于那软垫之上。
与此同时,她传音入密于江珩,“做戏便要做全套,这礼若废了,教仙界众人如何看我?”
“何况,跪天地也无妨。修道之人本就该敬畏天道。”她这话说得并不肃穆,带了些笑意,像是在劝解江珩。
可实际上她哪里敬畏过天道。
江珩缓缓开口,“便是天道,也不值你屈膝。”他牢牢扶住虞苏漾的手,仿佛扶住她的傲骨一般,“无人会看轻你。若他们敬我畏我,便会敬你畏你更甚。”
这话让虞苏漾轻笑出声。不过她见江珩如此坚持,倒也懒得挣扎,幻境而已,随他高兴。待这敷衍的大婚一过,她拿到水灵珠便离开。
这幻境极为真实,不然也不会使江珩越陷越深。在他废去跪礼后,这婚宴上的仙界众人果真开始窃窃私语,又碍于道祖威严不敢放肆议论。
虞苏漾耳力极佳,隔着红绸朝江珩挑了挑眉,本是想递一个眼神,传达‘看吧,我就说’。但她的眉梢刚往上扬又落了下去,兴致缺缺地收了目光。反正他也看不见。
江珩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好在司仪是个机灵的,跪礼既过,那便接着朝下走。修道之人若要诚心结为道侣,需得立下心魔誓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天地可鉴。
这一部分虞苏漾还专门提点过江珩。虽然她知道这是幻境,说出的话不算数。但江珩毕竟深陷其中,若立下心魔誓少不得要成真。
她捏了捏江珩的手,示意他别开口。然后便要告知那司仪,跳过这一部分。
可江珩先开口了,他吐出的字似乎带着一股玄妙之意,传入虞苏漾的耳中莫名使她有股眩晕感。但很是奇怪,她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安宁和被护佑的感觉。
在虞苏漾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才从那股晕晕乎乎但是很安心的感觉中挣扎出了一瞬。紧接着,一直盖在她头上的红绸被缓缓撩开。
明亮的光忽地投射进她的眼里,让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随后她便感受到眉心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几乎是同时,大殿里倒吸凉气之声四起。原来不知何时,那低声的议论便化作一片寂静。而现在寂静被打破,虞苏漾循着声音望去,入目的皆是震惊。
那些人看向虞苏漾的眼神,果真如江珩所说,又敬又畏,程度更甚于敬畏他们的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