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被打扫得干净的大街留下点点殷红,引导追捕他的官兵寻血而去。
少年藏无可藏,一路疾跑。
已至清晨,天色微光,无数行人走在大街上,他们看见抱着狐狸头的漂亮少年如风一般卷过。黑如绸缎的长发卷起,脑袋竟长了两个尖尖的耳朵,染了鲜血,触目惊心。
“狗妖啊!”
“猫妖往那边跑了。”涂得满嘴殷红的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替官兵指了道路。
一排官兵朝拐角追赶过去,妇人身旁的老汉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那是猫吗?我瞧着像是狐狸。”
“分明是狗。”
因为露了两只白白的动物耳朵,行人对他的外形多加揣测,却没有判断出匆匆跑过的异类少年是何种妖。
等轻柔的风变得燥热,又慢慢降下温度,已过了一日。
街边的热闹小摊收了起来,家家户户燃起炊烟,小孩被大人叫回家吃饭,热闹熙攘的大街安静了下来,偶尔几个行人也是步履匆匆而过。
没人注意到某条小巷深处的几个叠加箩筐,流出的血迹已经变干,颜色渐深。
待夜暮降临,几缕星光让夜色渐明。
小巷的箩筐被人使劲踹飞,还飞了两个上高高的屋檐,随后又滚落到街边,随风晃荡。少年低头轻拍了拍他的狐狸头,再慢慢站起。脚蹲得太久,麻得难受,他站了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走出幽暗的小巷。
一脚踢飞从屋檐滚下他面前的箩筐,他把狐狸头罩在脸上,隐藏所有的情绪。
夜色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翌日,不知长了狗耳朵还是狐狸耳朵的少年画像贴满风车县的通缉栏上,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狗妖胆大包天,竟敢行刺郡主。”
“死不足惜,可惜昨日没把人抓到。”
“昨日抓不到不代表今日抓不到,区区猫妖而已。”
涂得满嘴殷红的妇人盯着画像,越看他那双耳朵越像家里养的小白猫,不屑道:“放火烧死他。”
一排七八张画像忽然被一个长得机灵的小孩撕了一张,百姓们都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不是谁都会亲自来看悬赏的恶人妖,有钱有身份的富贵人家会让仆从撕一张回家再看,也是常事。
小孩把画像完整撕开,揣在怀里当成宝贝,动作极快跑进隔壁杏花楼,脸上学着大人摆着掐媚的笑,眼睛却亮得发光,把画像递给纪婳婳。
“小姐请看。”
樱桃接过画像,给小孩赏了十二个铜板,小孩眉开眼笑,高高兴兴下去了。
他刚才见坐在杏花楼喝茶的美丽少女好奇问店伙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告奋勇说了,还给她拿了悬赏的画像回来,如她外貌一般,她心肠也是极好。
他只跑到门外撕了一张纸,就能得到十二个铜板,比他娘给别人缝制两件衣衫还赚得多。
樱桃打开折叠得整齐的悬赏令,一眼见画中人的两只尖耳朵,眉头一皱:“是一只妖,想是犯了错事,惹郡主不高兴了。”
风车县离长安几千里路,却住着一门皇亲国戚。据说当今陛下还未登基时,有位王爷想当皇帝,又没有真本事,就想毒死老皇帝,再威逼利诱他写下诏书,好册封他做皇帝。
事发后,王爷和王妃掳了封号叛斩首,女儿贬至白仓郡的一个小县。
纪婳婳曾路过破败的郡主府,门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堆满泥尘,朱红大门上的红漆斑驳,有些已跌落在门槛。
门外站了许多拿冷兵器的侍卫,他们把王府团团围住,除了每日买菜的仆从和倒夜香的婆子,不许任何人进出。
纪婳婳把画像接过来,画中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头上的两个耳朵尖尖的,秋水眸黑白分明,三分天真,七分俊秀,面容伶俐。
“他长得真好看,就是倒霉了点。”
风车县位居岭南,春季多雨,昨日下过大雨的山路湿润多泥,骡子车的轱辘压上泥坎后难以驶出。车夫赶马,小厮在后推车,车内的人也被颠簸得难受。
“停车吧。”娇啼如黄莺的女音穿透窗帘,随风而散,骡子车骤然停下。
樱桃下车扶小姐落地,纪婳婳镶嵌了珍珠的紫色绣鞋踏入泥泞,鞋面绣的紫罗兰被染了一层黄。
看着天仙般的小姐落下凡尘,樱桃心都快碎了,眸光扫向老车夫,正要催促,忽而浑身一凛,手捉住小姐的袖子,轻颤了颤。
纪婳婳眸光盯着从密林走出的三人,穿同款黑衣邋邋遢遢的,且沾满了泥泞,皆是浓眉大眼,面向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