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话落，惠安帝眼中骤然露出一丝狂热，不等太监引路，就大步走上高台。
净池边只有徐吉一人站立，惠安帝扫了一眼平静的水面，便知发生了什么，正思索着派人将谢昭清捞上来，就听徐吉说：“陛下不可，只有这净池水才能将煞气掩住，若此时让六皇子出来，煞气重回，轻则功亏一篑，重则惹神明责罚。”
这下子，惠安帝不说话了。
淑妃在其后摇摇欲坠：“陛下，您之前不是答应了昭清么……”
惠安帝被问得面上挂不住，朝一旁总管示意：“将淑妃娘娘带下去。”
没了干扰，惠安帝问：“国师，不知这神明何时降临？”
徐吉抬头看了眼天象，道：“就在此时。”
与此同时，一阵大风突然刮起，吹灭净池边的火把，与此相对的是从西方升起的一道白光，宛如游龙在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四周太监宫女见状，纷纷高呼叩拜。
惠安帝大喜过望。
神仙，他就要见神仙了！
他就要长生不老了！
然而下一刻，西方亮起的白光就突然毫无征兆地断在半空，快得惠安帝来不及喊出一句话，欣喜的表情便僵在脸上。
周遭顿时陷入寂静，然后轰的一声乱了起来。
“神仙呢！”
“神仙不见了？怎么回事？”
“不是说煞气已经被镇压了吗？”
惠安帝脑子嗡嗡作响，多日不眠，让他喷出的气息中都含着一股怒气：“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吉脸色一僵：“陛下，我……”
事情太过突然，饶是他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
黑暗中有人对视一眼，飞快地退了下去。
惠安帝冷笑出声：“说，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徐吉迟疑开口：“恐怕是六皇子身上的煞气……”
“你当朕是傻子吗！”惠安帝怒目圆睁。
前一刻才说煞气被镇压，这会儿又说煞气泄露，就算他再不喜爱谢昭清，那也是他儿子，容不得别人这般把他戏弄。
“陛下息怒。”徐吉连忙请罪。
惠安帝阴沉着脸，怒气不断地上涌，烧得他满眼通红，这股暴躁在看到被挡在台下满脸清泪的淑妃时，猛地化成另一股愤怒。
这股愤怒来的突然，却恰好盖住惠安帝对淑妃的愧疚。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六皇子救上来！”他怒吼道。
见周围的小太监都呆愣着没动，惠安抬起脚便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踹下净池。
“噗通——”
像是打破寂静般，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连忙跳进去。
池水两米多高，几个小太监摸索了一阵，才颤颤抖抖地将谢昭清拉上来。
淑妃看着面目惨白，神志不清的儿子，顿时忍不住泪水，扑上去大哭，在摸到一片冰凉的时候，她颤抖着伸手探了探气息。
还好，还有丝气。
“咳咳——”谢昭清躺在淑妃怀里咳了几声，恍惚地睁眼，“母妃，神仙……来了吗？”
淑妃哽咽着道：“来了，你快别说话了。”
“来、来了就好，那……父皇就能开心了。”谢昭清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放松的笑，像是从头到尾都在惦记着他父皇的神仙。
这时，就算惠安帝有再多怒气，也忍不住分出一丝愧疚给谢昭清。
这孩子冻成这样居然还想着他，是个有心的。
半大的小子，在冷水里一泡，如不照看精细点，保准留下病根。
惠安帝心中一想，当即叫道：“太医呢，都知道六皇子要下水祈福，怎么没有备上太医！”
大总管又连忙派人去请太医，谁不知道陛下怨六皇子冲撞了神仙，哪敢提前请太医。
几人闹哄哄了一番，总算将谢昭清裹上厚衣服安置好。
淑妃用小勺给他喂热汤。
余下几个妃子太监神色各异，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惠安帝又想起那出现一半又消失的神迹，怒气难抑：“给朕去查，看看那西方都发生了什么！”
徐吉掩在人群后，听到惠安帝的话心下一惊，怕露了馅，便上前道：“陛下，今日神明显灵，想必是要预兆什么，不如让我前去查看。”
惠安帝顿了一下，想到徐吉在这方面的确有本事，就算刚才他惹了自己不喜，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便点头应许。
惠安帝眼中隐隐泛着红血丝，徐吉又给小徒弟打了个眼色，小徒弟立即知趣地将快要燃尽的香再次续上。
缕缕青烟升起，惠安帝便感觉神思顿时飘摇起来，连那股怒气都仿佛跟着一起飘走了。
谢昭清靠在躺椅上，面色苍白地喝着热汤，掩下眼中的复杂。
——那香，果然有问题。
*
徐吉带着亲信朝西面而去，待走出惠安帝的视线，他的面色陡然变得阴狠：“派人去和娘娘说，计划失败。”
他回首看着净池，目光阴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