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番提刀冲上去。
手电筒灯四晃,士兵们端着枪冲进畜牧场。白茫茫的积雪上一路脚印,刚踩下的脚印,一直延申到畜牧场的另一面山脚。
他们卯足劲地飞奔,在手电筒的冷白光线尽头,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裹着厚厚的棉衣,像一个熊笨拙地奔跑,
“站住!”
阿胖大喝一声,浑身肌肉磅礴得要撕裂衣服。
前面的笨熊在慌不择路间,一脚踩空,绊倒在地上,咕噜噜往山坡下滚。
武番飞身上去,一刀插穿笨熊的衣领,将?人钉住在地上。
笨熊头上的线帽滚散了,一半挂在耳朵上,一半栽进积雪。
他长了张黑黝黝的粗犷大脸,很?圆,五官却很淡,淡到转个身就能忘记他的长相。浑身一股子“我很?笨”、“我是怂逼”的味道,偏偏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士兵们围上来,七八个手电筒光全打在他身上,光线刺得他抬起裹得厚实的胳膊遮住眼睛,大张的嘴里“哼哧”出团团白气。
“去你妈的偷鸡贼!天天偷鸡天天偷鸡,我的鸡呢,还?来!”阿胖一脚踹过去,踹得笨熊原地打摆子。
“说啊!我鸡呢!谁叫你乱偷东西!”阿胖大怒。
笨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怂得像颗球。
武番总觉哪里不对。
她一把?掀开笨熊的手臂,将?人从地上拧起来,伸手掏出他藏在衣兜里的黄符。忽然,她的手一顿。
笨熊的身下,全是黑水,黑色的蠕动的水,像虫子,在白茫茫的雪上扭动。
“回村子!”武番厉声喝道。
阿胖等人莫名?其妙,怔愣在原地。
这时,笨熊颤颤巍巍开口:“不、不是我……我没偷,我、我听见猪叫……上、上来看、看,没偷、偷……”辩着,两眼一翻,晕倒在武番手里。
“番番姐姐,又少了只鸡……”小亚从后面追上来。
“回去!”武番回头大喝。
阿胖等人终于意识到什么,阿胖捞过小亚,飞快冲下山,奔进?村子。
“嘭!”
像火山爆发,黑水蠕动的地方,喷薄出腥臭的脓水,混着雪渣,炸裂得四处飞溅。
武番拖着笨熊,飞速后退,猪羊鸡鸭在圈里四处窜叫,鸡圈上的黄符已经消失不见,四十?七只鸡变成四十?六只鸡。
鸡圈尾部角落的草地,被鸡啄得光秃秃一片,露出漆黑的土壤,在白雪的映照下,泛着墨黑的光。
咔。
秃地裂开一条缝,宛如黑夜下的深渊,幽暗地通往地心。再一眨眼,深渊在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像绞肉机,刷地吸进一只鸡,“嘎咯嘎咯”地搅动。
被吸走的鸡崽子连尖叫都发不出,一头栽进深渊,鸡毛飘落的瞬间,地缝合拢,白雪覆盖,一切平静。
任武番的鼻子如何的灵,都闻不到一丝一毫被入侵的气?息。原来是这样。
脓水,只有出现的时候闻得到腥臭,一旦严密封闭,便再也寻不到味道。
她一把?丢开笨熊,翻身跃进?去,一把?大刀携风带雪地狠狠劈向秃地,灵力疯狂灌出,天地间一到闪电霹雳,秃地被一分为二。
提刀,再一砍,砍出一条深沟。
破开的沟壑里,漆黑的脓水凶猛翻滚,像半夜的海啸,张牙舞爪地卷起来,张开腥臭的大口,吞噬外面鲜活的一切。
武番一刀劈过去,大刀快速劈砍,将?脓水劈得四分五裂,碎成无数的小块,一滴滴落在积雪上,蚂蚁一般的小,缓慢地一寸寸蠕动,向鸡崽子爬过去,想要吃掉它们。
鸡崽子被吓得扇起翅膀到处飞,有的撞到绕圈的木头上,有的飞进?了鸭圈。
武番用刀插起一珠,它附在刀尖上害怕地颤抖,却不死。
和她从杉树里逼出来的脓水一个品种,是杉树被砍之前,树根残留在地底下的。
这些脓水机智得很?,像有脑子,当初她救士兵时,它们就知道避开她、挑软柿子士兵吃,不到万不得已,才想结网捕捉她。
她和小宝宝守在这里,它们不吃鸡。他们一走,它们就吃鸡。黄符一贴,它们不吃鸡。笨熊扯走黄符,它们立刻爬出来吃鸡。
笨熊……
武番回头,“晕倒”的笨熊早已不见踪影,一串脚印从鸡圈延绵到山脚,然后消失不见。
靠了!
她就知道笨熊不是个简单货,知道晚了!竟然知道偷她的黄符,肯定和脓水一伙的,不是人!
偷鸡偷鸡偷鸡,还?不信能全偷完!
武番硬气?得当场兑换一百颗小青草种子,撒在秃地上,种子发芽、窜苗,秃地变得绿茵茵。
只要有小青草的灵气镇压,地下的东西就不敢上来吃她的鸡,前提是鸡不啄草吃,这可能吗——不可能,鸡不吃草,就不长大下蛋了。
吃吧吃吧吃吧,还?不信逮不住那只笨熊!
武番又摸出几张黄符贴在鸡圈里,把?鸡全赶回鸡圈,灵力将?绕圈的木头又封一遍,才提刀回杉湖村。
“贼呢?那个贼呢?”阿胖往她身后瞟,士兵们也跟着瞟。
武番一脸冷意:“跑了。”
“跑、跑了?”阿胖不可思议地叫,这个答案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的认知范围内,是从没有武番抓不到、办不到的人和事。
打破他的认知范围了:“跑了!”
武番:“嗯。”
“真跑了?他跑得过你啊?”许恒附身在二楼走廊栏杆。
武番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刺耳,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古怪地看了眼许恒,一言不发地回小洋楼。
阿胖紧跟在身后,快进大铁门,还?是没忍不住,贼小声地说:“其实……我也挺好奇他怎么跑得比你快……”
他问得太认真了,一脸写着渴望知道。看得武番恍然大悟:她在他们心里,跑步天下第一。
武番:“……”
这个认知……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武番丢下一句:“他不是人。”
“嘭”地关上大铁门,继续装水。
一整晚,没人好好睡觉。
天亮时,一个个眼睛发红,一脸瞌睡。
武番压好最后一袋水,叫江文川验货。
“谢谢啊。”江文川让士兵们抬水上车,一口袋晶核交给她。
武番感知一下,扔到客厅。
“我们要走了,你这里需不需要留点士兵?”江文川问,“这一走,可能整个冬天都不来了。”
武番略一思忖:“不用。”
冬天,过冬,应该用不着劳动力。
江文川又说:“如果过年时猪长大了,能不能送一头去基地,要活的?”
武番:“可以。”
江文川:“杉湖村有什么紧急联络方法吗?”
武番正要说没有,机三从大铁门转进?来:“有,你给我个对讲机频道,有事联系。”
说完,进?小洋楼去数晶核,拿到口袋时,袋里已经空了,全被系统吃掉,面板上的晶核余额也在增加。
“要不把?鸡逮回村子养?”机三走进客厅,问道。
在杉湖村住这么久,他也发现很多不寻常的地方,譬如自称天地的村子、菜地、小洋楼,村外的植物变异,民宿楼街道两侧的植物却平静如初。
人在村里平安无事,或许圈一块地养鸡也很?好。
武番摇头:“以后还会养牛养马,一寸也不能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