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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纵得屠龙术,倚天聊自宽(2 / 2)


烛影将乔衡映在了墙面上,只见那个灰色的影子抬起了手腕,指间执笔,手腕微动间笔走游龙。一行行字,直接被?他写在了陈友谅背部的衣服上。

噼啪一声,刚完成任务的毛笔,被?乔衡掷在了地面上。

乔衡看向?门外,虽然看不见人影,但仍然能听到不断传来的打斗声。他向?着房间外走去,走到门口附近时,他弯腰拾起了自?己的油纸伞,然后一脚踏过了门槛。

他驻足在屋檐下,那些风声、雨声、不知何处传来的蛙鸣、远方隐隐传来的雷声,仿佛冲破了什?么阻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拂过他的耳畔。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眼前的一切明明他来时已经见过,无甚新意,但此时他却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在深夜中,原本就看得不慎分明的万事万物,似是在雨水的冲刷下褪去了本身的颜色,变作?了纯粹的黑白?双色,而那些白?色,也如雾中观花般朦胧,逐渐融入黑暗。

他一点点的感受着自?己的双眼,再也看不清半分鲜艳颜色,唯剩下纯粹的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又一次的,他孤身一人处于一片黑暗中。

他迈开步子,没有步入雨中,而是顺着长廊走去。他的身影没一会儿就隐没于长廊的尽头,然而观其前进的方向?居然不是打斗声传来的方位。

他怎么会去找张无忌呢?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

……

张无忌一掌又劈晕一人,他心中敬这些人都是抗元义?士,手下不肯使出全力,颇感畏手畏脚。那个明教?中人左右为难,一边是前教?主,一边是同袍,一时也不好插手,只好跪在一边两不相帮。

张无忌不愿伤人,喊道:“我敬各位都是好汉,各位何必为陈友谅这奸邪小人卖命?若我一时收不住手,伤了各位英雄,未免伤了和气,我们一齐停手可好?”

他这样说,却被?人误解成了威胁:“张教?主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我等?岂会怕你?汉王又怎会是奸邪之辈,莫不是张教?主误信了什?么人的谣言!”

这陈友谅蛊惑人的本事果然还?是一等?一的。既然对方不愿收手,那他也只能陪着对方打下去了。他本想要速战速决,但形势比人强,看来是做不到了。虽然他给了宋师兄一个信号弹,让他遇事就叫自?己,然而宋师兄不在身边,心中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张无忌武力高深,当他动了真格时,四?周围攻的人自?然是毫无敌手。待他收功停下时,四?下里除去他自?己,居然再无一个站着的人,要么是晕了过去,要么就是在地上挣扎呻/吟。

那个跪着的明教?人哆哆嗦嗦的问:“教?……教?主,这是怎么了?别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张无忌说:“你先起来吧。你们都被?陈友谅骗了,徐首领非是被?宋师兄所?杀,他是被?陈友谅杀的。”

“啊!这……这怎么会!”

张无忌摇了摇头,道:“来不及解释更多,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他被?雨淋了个透顶,称得上是满身狼藉。他来到陈友谅的房间,见门居然在这风雨交织的夜里大敞着,里面没有任何说话声,就是呼吸声都没有。

张无忌脸色一变。当即走进了房间,一股隐隐的血腥味被?他捕捉到了,他顺着血腥味看过去,只见榻上伏着一个男子。

他走过去,男子背上用?鲜血写着一行行血淋淋的字——

“带师学艺两改门派,是为不忠;罔顾恩情狠弑恩人,谓之不义?;违背誓言出尔反尔,则为无信;狼子野心窃据高位,当得无耻!此等?无忠无义?无信无耻之徒,非人哉!留之何用?!”

张无忌弯腰把?他翻过来,看了下他的脸,果然是陈友谅。

他习惯性?地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确信对方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了。这才直起了身子,他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还?有已经死去的陈友谅,房间里再无其他人。

师兄呢?

怎么没见到师兄?

这个时候那个在外面碰到的明教?中人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他之前只是明教?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卒,明教?上层与陈友谅的恩怨瓜葛他知道得不多,他一走进房间,就见陈友谅浑身鲜血的躺在榻上,吓得腿都软了。

“教?主!”

张无忌看向?他,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焦急,“你过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内穿道袍,外罩鹤氅的年轻男子?”

那人使劲想了想,苦着脸说:“这……真没见到啊。”

张无忌一手按在身旁的桌案上,才撑住了身体。他心中不解又慌乱,是师兄自?行离去了,还?是被?他人挟持了?还?是说……师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与武当划清界限?

他强打起精神,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

地上有一行带着水渍的脚印,这一定是宋师兄留下来的吧?他顺着脚印向?外走去,艰难的辨着长廊地面上的足迹。走着走着,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前方是几条鹅软石铺就的岔道,有屋檐挡雨的地方,自?然还?能看出点沾水的足印,但当没了屋檐遮挡时,天上的雨水簌簌落下,把?鹅软石小道冲刷得一干二净,哪还?辨认出什?么足迹?

他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的一拳击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

然后运起轻功,不见了人影。

……

这个时候,江州城陈友谅的府邸内,彻底的乱成了一团。

“汉王薨了!”

“戒严!全城戒严!搜查可疑人物!”

“都统稍安勿躁,前明教?教?主张无忌可是也掺和其中了,此事谨慎为上。”

“这张无忌娶了鞑子的郡主娘娘,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再说了,不是说他还?有一个道士同伙吗!能抓到哪个算哪个!”

……

乔衡撑着伞,独自?行走在街道上。他觉得自?己此时大概有些发烧,在陈友谅面前差一点就被?他看出破绽。而现在,他有些撑不住了。

这个时辰,街道两旁的商户已经打烊多时了。当然,要说所?有店铺都打烊了也不太对。

年老的匠人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刨子,一点点地刨着木花。

人活于世?哪有不会死的,小卒子会死,大将军也会死,老百姓会死,当官的也会死,任你是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大侠,被?人砍了脑袋照样会死。天下一乱打起仗来,死得那就更多了。

老匠人面无表情,那张拉得老长的脸,跟他手下的棺材板一样又僵硬又死板。年轻的学徒哈欠连天的站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还?接生意吗?”一道属于青年人的声音响起。

“接!有生意上门就接。”年轻的学徒赶紧了应了一声,然后这才扭头向?门口看去。

那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道士。他里面好像穿着深色的道袍,而外面则是一件极其素雅的鹤氅,他既然作?这种打扮,即便不是道士,想来也是信道的人。

“不知这位道长是要为谁订棺材?”学徒问。

“给我自?己。”乔衡悠叹。

刨木花的声音突然止住,老匠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学徒呆了一下,木愣愣地问:“为……为什?么?”他见过垂垂老矣无人送终的寡居之人,前来为自?己定做棺材,但这人这么年轻,为什?么要给自?己做棺材?

“因为我快死了。”他嗓音温雅,说话永远这副快不得、慢不得的调子,看起来万分耐心。

学徒问:“敢问道长家住何方,这棺材什?么时候送去比较好?”

他刚说完,就见到那个年轻的道长竟然沉默了下来。

乔衡突然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一旁,“就按这个价做吧,做好了我自?己来取就好了,如果我没来……”

他从腰间抽出那柄软剑,在他准备把?它放在银锭旁时,很是犹豫了一下,虽然这只有极端极端的一瞬,最终他还?是把?剑放下了。他说:“就把?它放进棺材里,找个朝北的地方随地埋了吧。”

他只依稀有那么一个印象,他最初的家,是在江州以北的地方,距离江州很远、很远……

……

乔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棺材铺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像是又升高了少许,他无奈地放下了手。他的额头是热的,但他的身上越来越冷了,冷得让他都要握不住伞柄,吹到他身上的湿冷的风,让他更冷了。

他每一步迈出去,脚下踩着积水,却好似踏在薄冰上,耗费的不是体力而是整个人的精力与意志。当它们被?耗尽的时候,一个人的理智将再也无法保持。

生病、黑暗,这是两个最容易诱发情绪崩溃的因素。

乔衡双目失明,看不到眼前的道路。一不小心就被?一个石子绊了一下,他单膝磕在地上。手中的油纸伞掉落在地,风一吹就滚到了墙角。

这一世?又一世?佯装出来的坚强,被?雨水冲洗得一干二净。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更打湿了面庞。

“前方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一队身着亮甲的兵士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为首者对着乔衡大声喝道。

乔衡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不顾身体的虚弱,强撑着站起来,他一手负在身后,洒然而立。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整整一队人,但却莫名让人觉得乔衡更沉心静气。

他这一站起来,对面的队伍的为首者,立即看清了他那身道士打扮。他一招手,整队人立即把?他包围起来。

为首者拔出剑,指向?乔衡。

“好啊,贼子还?不束手就……”为首者说到一半卡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乔衡的面容,道,“宋青书?”

他本来就在发烧,刚才又被?雨淋了一下,感觉整个人更昏昏沉沉了。有那么一小会儿,乔衡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在叫自?己。

乔衡想要说什?么,却是难以忍耐地咳嗽了起来。

为首者还?以为他要攻击自?己,本就紧贴着对方的剑尖,被?他有些紧张的刺进去了少许。

“宋师兄!”

张无忌赶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他对着为首者说:“你不要紧张,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为首者显然是认识张无忌的,他说:“久闻张教?主与武当宋青书不睦,如今看来此言差矣!”

“不,这话是真的。”乔衡终于开口道。张无忌永远是他最羡慕也最嫉妒的那种人,仅是想想,就让他满心的不甘。

他一把?握住了剑刃,鲜血从指缝间淌出,他不往外拔,反而向?自?己体内带去。

他真的已经身心俱疲了。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毫无光彩,他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为首者下意识的向?外抽剑居然没能抽/动,“疯子!”

张无忌颤抖着声音:“师兄你不要激动!”

乔衡按着剑刃继续往自?己体内深刺,张无忌想要直接夺过剑来,却又不知这一剑刺得多深了,生怕这一夺会直接划到心脏。

乔衡甚至教?导拿剑的那个为首者:“杀人要捅到底。”说着,他在张无忌反应过来之前猛地一按剑刃。

“师兄!!!!”张无忌跪倒在地。这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都戛然而止。

旁人总说乔衡过目不忘,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按科学点的说法,他只是短时记忆与长时记忆能力远超常人罢了。常人一两年才会忘记的事情,他或许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但他经历的又何止一辈子。

但有一点他还?是记得的,他早就没有家了。就是有家,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个学徒匠人问他家在哪……

这让他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除了一个不为人承认的名字,他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捉了一下虫子,要是哪里还有虫子大家一定要告诉我】

PS:为了感谢大家的爱,我决定明天吃炸弹盖饭,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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