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不像他,也根本不是他。
房间外传来呜咽的风,树枝的影子横乱的谱写在窗纸上。
乔衡伸出手,遮挡住了铜镜中自己的眼?神?。
=======================================
第二日清晨,花满楼来找乔衡。
当初在百花楼的时候,花满楼无?意中发现乔衡在养花方面颇为擅长。
乔衡脑海中潜藏着无?数知识,在后世?时,在莳花方面人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套科学而有效的经验方法。如?何浇水,何时浇水,是否避光,哪种表现是缺磷,哪种表现又代表着植株是缺钾,植株矮小叶片发黄是少氮,叶片出现细网状病斑则是缺锰,在没有相?应的花肥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利用日常事物改变土壤,为花草补充微量元素……
而这个时代的人,只能依靠前人口传下来的不知是正确与否的经验,慢慢摸索着养花,与乔衡却是直接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花满楼一直很喜欢与乔衡探讨这方面的知识。
在来到花家?堡之前,花满楼甚至做好了日日与乔衡看花赏花,其间佐以琴棋书画,直到乔衡身体康复的那一日,他再目送着乔衡离开花家?堡的准备。
但是宋神?医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就像是他们还在百花楼时那样,花满楼来到乔衡面前与他一起谈论养花的知识。
然而毕竟心境不如?之前,他不是一个能很好的掩藏起自己心事的人,两人聊着聊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花满楼连忙道歉:“子平勿怪,我只是有些……”
乔衡截断他的话语,说:“宋神?医是否又与花兄说些什么了?”
花满楼微微张大眼?睛,然后摇头?,说:“子平怎么知道?也是,像你这样心思?敏捷的人如?何看不出来。”
乔衡说:“错了,不是我能轻易看出来,而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善于对朋友撒谎隐瞒心事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贴心话。
“子平这样说,实在让我汗颜。”花满楼说,“宋神?医把你的情况对我说清楚了,我本以为只要有宋神?医在,你身体里的内伤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才邀请子平来花家?堡,不曾想……”
他甚至有些愧疚,他不知道在以往对方与自己谈笑风生间,是否强忍着病痛,是否不止一次的迁就自己。
“我并不在意这一点,花兄无?需多想。”
花满楼好言好语的劝说道:“改日,你我再去拜访一下宋神?医,子平不要再隐瞒自己的病情了,讳疾忌医的话,大夫如?何能开得出最妥善的药方呢?”
乔衡看起来很好脾气地应道:“花兄说的是,一切都听的花兄的。”
即使花满楼不说,乔衡改日也会再去会一会宋问草的。
宋问草此人绝对是藏拙了,逐利是这人的天性?,在明知不可能治好他的情况下,自然只会力?求稳妥。然而乔衡愿意答应花满楼来花家?堡的原因,至少有一半就是为了这位大名鼎鼎宋神?医,他要的不是让对方把自己医治痊愈,他要的是对方全部的医学功底。
=======================================
乔衡发现自从那日与花家?三郎在宋神?医那里见了一面后,他在花家?的待遇就隐隐提高了一个档次。不是说他之前没有受到花家?的礼遇,也不是在说花家?三郎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就诚惶诚恐地赶来讨好他,这种档次的改变是隐形的,而难放于明面上形容的。
比如?说,负责在院落里洒扫落花的婢女最近换了个新的。
之前那个小丫鬟眉宇间自带一份天真烂漫,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笑脸,愉悦又乖巧地向他问安。现在这个沉稳文静,一举一动进退得当,不多讲一句话,不多说一个字,礼仪周全毫无?差错,口音是最标准的官话,而不像之前那个丫鬟一样带着点绵软的江南乡音。新来的这个婢女,一看就知道是花家?专门培养出来接待朝廷中的贵客的。
除了这个丫鬟外,其余细节之处的改变就不一一而举了。
其实这样的丫鬟他在平南王府见过?太多太多了,在王府里即便是他的贴身丫鬟,即便想多看他一眼?,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往往是在为他更衣时,小心谨慎的从下往上飞快地看上一眼?,就抓紧收回视线。
在他面前谨守礼仪,不敢多行一步路,说话始终维持着一个音量。
他已经活得够麻木无?味了,而他身边的人活得却比他还要刻板如?死水,放眼?四望,竟是连一点鲜活气都沾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一起活得如?潭死水般,谁也用不着攀比谁。
乔衡也不清楚,花家?三郎在之后究竟又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几个人。
在见到花家?的其他当家?人时,乔衡有注意他们的神?情眼?色,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天他见过?花如?令外,这之后的几天,他都不曾见过?这位花家?掌权人,不过?他明白,即使花家?三郎不会对任何人倾诉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任何人”里也一定不包含着花如?令。
花家?富甲天下,花如?令一手把持着花家?基业,使其蒸蒸日上,又避免了花家?遭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局面,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胸都非同小可。
说不定,近来他住处的变化,就有这位花家?掌权人的手笔。
乔衡无?心与花如?令交锋,他只管做好一个客人应有的本分就是。
花满楼不仅喜欢与他交流栽植花花草草的心得,还喜欢与他下棋。
这位花家?七少爷虽然是个盲人,却非但有着一身的好武功,更下得一手好棋。
世?人在得知花满楼会下棋时,往往会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然后问:“瞎子居然也会下棋?”
瞎子当然也能下棋。
花满楼的围棋是由花如?令一手教?出来的,但如?今即使是花如?令也不敢轻言自己的棋力?能胜过?自己的儿?子了。
花满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棋风了,棋路明堂正道,全无?迫切求胜之心与急功近利之感。
假若要让他来评价的话,如?乔衡的剑一样,对方的棋也很漂亮。
没错,就是漂亮。
与乔衡下棋,仿佛自己整个人的心神?都浸润在了潺潺的春日溪水里,春日的温暖间又夹杂着冬日残留下来的清冽,令人不禁心旌摇曳,心旷神?怡。
然而花满楼不知道的是,棋风是可以伪造的——至少对乔衡来说是这样的。
在二十一世?纪后,就连没有肉体、没有灵魂的人工智能都能代人下棋,在棋局上大杀四方,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棋风可言呢?这些人工智能的取胜,靠的不是棋风、棋路,而是数学/运算。
乔衡经常自己与自己手谈一局,他不是多热爱围棋,在他眼?里,下棋与“数独”一样,都不过?是一种数学游戏。进行数学游戏时,只要答案正确,又有谁会讨论你的风格如?何、他的风格如?何?进行数学游戏最大的快感不就是攻破难关的那一刻吗?
别人享受的是下棋的过?程,乔衡享受的是下棋的结果——无?论是输是赢。
他那无?论做何事都难免带上的功利心,在这种视下棋为游戏的态度下,也默默地消退了。
要想让棋风显得温柔一些,那就把计算过?程拖得冗长一些。
当然,这看似轻飘飘简单之极的一句话,即使是乔衡,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海量的阅读棋谱,大量的练习,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开局,周而复始的自己赢了自己,自己又输给了自己。
没有别人的陪伴,他只有自己。
在无?数次日升月落间,他只有通过?自己与自己下棋的方式来排忧解闷。那是多少个没有希望的日日夜夜,他让自己从一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人,变成了今时今日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QAQ说好的等我捉完虫再买V看文的
PS:感谢小天使投雷
木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300:06:55
浅醉风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300:14:56
容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300:24:00
为什么没有蜘蛛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314:59:28
墨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321:16:45
爱吃肉的小虎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2511:3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