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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心病不可医(1 / 2)


乔衡被突然涌上喉间的一股腥甜呛了一下,他激烈地咳着。

被崩掉的剑尖划伤的手腕处,殷红的血迹顺着手掌流到剑柄上,原本包着剑柄用来防滑的白色布条都被这带着血腥气?的红色染湿。

金柝手忙脚乱,一时间竟不知他应该是先拍一拍乔衡的背,让他咳得轻一些,还是先找来伤药布料为他包扎一下腕部的伤口。

他眼里有?些干涩,声音都是颤抖的:“阿兄,你怎么样?”

乔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此前他或重活轻的犯过无数次心疾,但没有?哪一次像这般让他茫然。

不再?是那?种绵延细密,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每一次呼吸而泛起的无垠痛感,也不再?是猛然出现又一闪而逝的剧烈绞痛。

而是毫无规律可言,仿若爆炸一般,每当他以为已?经无事时就突兀再?现痛觉,连带着四经八脉都好似在痛觉下失去了控制,几乎让人晕厥过去。

也许过去了一刻钟,也许过去了半个时辰,当乔衡痛感暂时不会再?出现时,他才在金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回到室内,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然后指点着金柝为他去药房抓点药。

金柝说:“阿兄你稍等我一下,我快去快回。”

乔衡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睛看向前方,两道不带任何意味的视线落在虚无的半空中。

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金柝翻找出来的伤药,动作熟练地包扎好手腕处的伤口。

乔衡重新躺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围着一层纱布的手腕,他蜷动了一下手指,又稍稍动了动腕部,见各部位活动灵敏,心知没有?伤到筋骨,就放下手臂,不再?去管它?。至于?腕部的那?点疼痛,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自一开始他就不曾因?它?皱一下眉头。

……

林震南原本正?在吃晚饭,当他端起粥来时,心脏处传来一道细微的麻刺感,极其微弱,微弱到没有?人会把它?当做一件正?事。

作为一个曾经随着镖局走南闯北,期间受伤无数的总镖头,更是不会因?为这点微小的刺痛如临大敌。但他不知怎的,他就偏偏因?此怔住了。

窗外天色晦暗,非是到了落日之时,只?是因?为阳光被一片厚而绵延万里的云遮住了而已?。九霄之上,云随风而动,太阳猛地趁机从云后跃出,那?过于?耀目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直直地照进了林震南的眼中,他条件发射的闭上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心口上的这突兀泛起的感觉十分?怪异,就像是观赏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戏剧、读了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心中忍不住浮起的闷痛。那?一瞬间的痛觉介于?虚实之间,又来无踪去无影,令人无法用精确的词汇形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此前也有?几次若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心脏处的异样感。

不过他很确信,他的心上并未有?伤。余沧海虽没少令人对他施刑逼问辟邪剑法,但对方每次都避开了任何稍有?不慎就足以致命的位置。岳不群为他调养身体诊治伤势时,也未曾言及他有?心疾。

如此一来,他心脏处的莫名不适感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看着手里的这碗粥,本就不多的胃口更是全消,他放下手中的碗,又把筷子规规整整的摆好。他从前在福威镖局,其实不是这等讲究的人,只?是现下,他实在无聊,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种种小事,成了他少有?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林震南站起来,走至窗前。

他的心上是没有?受过伤,但是……平儿?的胸前却挨了一记摧心掌。

犹记得平儿?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一次镖局来了一笔大单子,需要?他这个总镖头去押镖,路上出了点意外,直到回到福州,他的伤都还没有?完全痊愈。他与妻子耳鬓厮磨闲聊时,他才知道自己离家后的某一天,平儿?在家突然大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那?一天应该正?是他受伤的时候,他不禁感慨了一声这大概就是父子连心了吧。

说来也奇怪,平儿?幼时,他们两人间如若有?谁吃坏了肠胃,另一人必然也要?跟着闹上几天肚子,即使两人吃得根本不是同一份食物?。

直到平儿?再?大些后,才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林震南不知道是不是平儿?那?边出了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甚至不知自己此时是该担忧还是该庆幸——既怕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着磨难,遭受种种苦楚,又庆幸他是真的还活着。

……

大概是前不久那?一次犯心疾把金柝吓到了,之后的好几天,金柝与乔衡相处时都无比的小心翼翼。

甚而,金柝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那?天让兄长为自己演练剑法。

金柝向来都清楚自己对阿兄了解得不够多,不说他不知道阿兄的生父生母姓甚名谁、家里有?无兄弟姐妹了,他连阿兄曾经的生活环境都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会选择在刁峰村落脚,甚至直到今日,他依然不清楚对方这一身文才武学是从何处学来。

然而一直以来,他虽然对此抱有?遗憾,但总觉得他在与阿兄的朝夕相处间,那?些过往的迷雾总能日渐散开。

可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阿兄的过去在他这里不仅未能拨云见日,反而愈加增添了疑惑。

前几天时去药房拿的药已?经吃完了,于?是金柝再?次拿着阿兄开的方子前去药房。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让小药童拾药,而是在犹豫了一下后,他拿着药方走到坐诊大夫身前,说:“大夫,麻烦帮我看一下,这方子上的药是用来治什么的。”

在药堂里坐诊的大夫的年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整整齐齐梳起的发丝黑白相间,脸上带着几分?儒士的文雅,比起大夫要?更像一个吟诗作赋的文人。

他接过面前的年轻人递过来的药方,静心浏览起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心道,这方子开得好,却不像如今京中有?名有?望的那?几位同行?的手笔。

“是治疗心疾的。”然后他问,“服药之人可是受过内伤?”

金柝不知道,但他心思一转,就点了下头,然后就见那?大夫指着其中几味药,又道:“这几味药一般都用作调理内力的,江湖人爱用这个,这内伤应该就应在了心处。”

金柝笑着向大夫道谢,奉上了诊金,然后若无其事的找药童拾了药。

然而与他脸上的笑容相反,他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

大夫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兄长身上这伤根本不是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旧疾,哪怕是练功时出了岔子,受损的也只?是各处经脉,怎么单单伤在心脏上?

江湖人……内伤……

他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大夫说的话。

所以,阿兄当初究竟遭遇了什么?

金柝故作无事的回到家中。

他先是熬煮好药汁,然后端给了乔衡,满满的一大碗,温度适宜,但仅仅是闻着就是一股苦无法忍受的涩之意。

乔衡把碗里盛放的黑苦药汁喝完,然后往旁边一递,金柝自然而然地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即走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询问:“阿兄,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乔衡倒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往日他与金柝相处时,当对方提起他的“旧疾”,他一开始还会仔仔细细地找一个说法,只?是金柝渐渐的就没有?最初那?么深信不疑了,于?是后来每次犯心疾时,他也就只?是敷衍地说一句“无碍,不用担心”,就把此事轻轻抹过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没事,那?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以后……”

金柝不想再?被搪塞过去了,他打断乔衡的话,说:“阿兄,是谁打伤了你?”这一次他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旁敲侧击,而是直白无比地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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