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舜微微有些晃神,看着少年,又不像在看着他,少年身上似乎有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重叠了上去,“你很像我。”
“?!”少年愕然,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么的原因,他不相信地睁大了眼,低声咆哮,“你是觉得我这种人的脑子完全是摆设吗?”
高舜无所谓地看着他,“信不信随你,我没说谎的习惯。”
汪洋还在那里磨磨唧唧,高舜顿时有些摸不清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当即举起手臂便道:“你若不想走,我敲晕了带走也是一样的。”
“!”汪洋愣住。
高舜挑眉,那意思——你大可以试试。
最后,不知道是出于高舜的威胁,还是这寒夜实在太难一个人熬,又或者还有些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汪洋跟着高舜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人造林,跨过灌木丛,从公园的东门出来,朝着高舜的小公寓走去。
高舜大踏步走在前面,汪洋错开两步跟在他后面,越靠近高舜的小公寓时,汪洋的走步调越迟疑。
高舜一边走一边以眼角的余光去瞟汪洋,在汪洋的步调变得更迟疑前,他加快了步伐,并对汪洋道:“快点,雪越下越大了!”
五分钟后,两人进了高舜的小公寓。
进屋的一刹那,汪洋木着张脸,准备迎接他以为的来自高舜家人的“热情”垂问。但低垂着眼等了半天,却还是只有高舜的催促声,“把外套脱下来,雪花抖掉。”
他默默地照做,在抖雪花的同时,发现这间五十坪的小公寓真的是“简朴”极了。
屋子里的灯都是那种老式的黄灯泡,光线并不亮堂,尤其映着惨白的四壁,显得更磕碜了。屋子里没有客厅,只有一个小小的餐厅,里面一张四方桌配四把椅子。
而原本该是客厅的地方居然吊着一个沙袋,旁边都是一些简易的运动器材,看样子是被改成了一个室内运动场地。
里面一间卧室,正对着这个室内运动场地,此时,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一眼就望到了头,一个柜子,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一个简易的书架,然后正中央是一张大床,床上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整个空间里,没有电视,没有沙发,没有多余的装饰或摆设,更没有多余的什么“其他人”。
汪洋一阵惊讶,回头看高舜的一瞬间,看到高舜身后的一个简易的香案,那种会在除夕夜摆上的祭拜家中去世亲人的香案。
他微微朝旁边探了探头,看清香案上照片里的人后,一股恐惧陡然间从脚底升了上来,脊梁上都蹿过战栗。他瞳孔猛地缩放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定睛朝高舜看去。
——他到底是不是人?
高舜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汪洋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看,他莫名其妙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身后的那个简易香案,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舜顿觉好笑,他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愉悦的光芒,开口解释:“我能找到的照片只有这一张。”
汪洋依旧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高舜。
高舜忽然觉得这一幕确实十分有趣,他忽然猛地一下凑到了汪洋近前,又吓了小孩儿一大跳,高舜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会怕鬼。”
汪洋忍住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又看了看相片,然后看向高舜。
仔细看后,发现照片里的人比现在的高舜要稚嫩的多,应该是一两年前拍的了。
“我拿衣服给你洗澡。”高舜看汪洋眼底的惊惧散去,便也不再逗他。
将汪洋打发去洗澡后,高舜才重新回到厨房准备吃食,他揭开锅盖的时候,看到锅里原先煮的面已经糊成一团,只能倒掉,重新烧水煮面。
等水开的间隙里,高舜翻出自己备下的一些外伤药,扔在了浴室门口,然后敲了敲门,“外面有伤药,自己看着弄。”
等到高舜端着两碗面上桌后,汪洋已经洗漱干净了,正坐在四方桌前面,身上的伤口也都做了简单的处理,手法都很熟练,看出来不是第一次了。
而那头五颜六色的长毛因为沾水的原因都软趴趴地贴着他的头皮,小孩儿大概也觉得长发确实麻烦了,将额头前的长刘海全部拨到后面去了,第一次,将自己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尖尖的下颚,秀挺的鼻梁以及饱满的额头,确实是张出色的脸孔,高舜暗忖。
两人默默地吃着各自碗里的面,好似都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实则是高舜知道,这个孩子能跟自己回来就算是一大进步了,想再进一步唠点家常打听详细的情况基本没可能,所以他便也不去费这个口舌。
而汪洋……静默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意识到,他现在能不至于在大雪天流落街头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时,才斟酌地开口道“你也是一个人?”
高舜深深看了他一眼——也?
汪洋倏地又沉默了下来。
在这种怪异的无声中,两人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面。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高舜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多余的被子能给汪洋打个地铺,当即只能邀他一起挤挤了。
谁知道,这个提议一提出,汪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不用睡!”
高舜挑眉看向这个孩子,半晌之后耸肩,“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