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跪在他身旁,相距仅有一臂远,眼角余光将他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蓦地一阵心惊。正想着,哗啦啦一大本折册兜头砸了下来,不是很疼,却惊得他险些原地蹦起来,头顶传来的声音更让他头皮发麻。
“唐大管事,你也好好看看吧。”
唐绍诺诺应着,惶惶然去捡折册,翻开了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袁世恩为什么那般反应。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江鸿瓒伸手指了指他们手上的折册,道:“本王刚看到的时候同样震惊得不敢置信,于是着人仔细核查了一遍,竟然毫无出入。虚报宗庙用地近半数,打着本王的旗号强制征用耕田却不正是记入宗庙地册,虚报物料价钱,吃拿卡要......定北王府在这奉阳城建府还不到一个月,尔等竟然就敢如此肆无忌惮鱼肉百姓,当本王是死的不成!”
一条条恶行被当面翻出来,袁世恩又羞又愤又惊惧不已,连连磕头求饶。
“本王还想着,给你们留点脸面,私下里警示警示。你们倒好,倒打一耙,聚众威逼本王,怎么,以为夺了王妃的掌事权,你们就能沆瀣一气,让本王继续当傻子,当瞎子!”
江鸿瓒狠狠一甩衣袖,背过身不想看他们。本来还挺沉得住气的,结果越说越气,邪火上涌,总得用点什么东西才能压下去。
“来人,都给本王拖下去,重打五十!”
话音未落,诚惶诚恐磕头求饶的众人齐齐身体一僵,胆子小的当场瘫倒在地。王府护卫的五十重棍,不死也得残。
秦嬷嬷察觉到不对劲,低低惊道:“不好,王爷要被气过头了。”
宫中私下里传言,齐侯府被满门抄斩、齐皇后悬梁自缢后,江鸿瓒就疯魔了,虽然后来齐侯府平反昭雪,齐皇后风光葬入后陵,江鸿瓒也被册立为太子,看着也与常人无异,但其实还是落了疯病的病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犯病。
唐锦本以为这只是个抨击江鸿瓒的恶意中伤,现下见秦嬷嬷这般反应,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且慢!”唐锦出声阻止,起身径直往外走,步履稳而不急,转眼功夫就来到江鸿瓒面前,道:“王爷,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虽说错不在我,但论及惩罚,能否容我说上一句?”
秦嬷嬷紧随其后,暗暗朝靠上近前的高崇安打了个眼色,心里不禁替王妃捏了把冷汗。
江鸿瓒眸光深沉地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开口道:“就一句。”
唐锦淡淡一笑,点点头,半个字也不敢浪费,道:“一刀切的惩罚着实有些不公道,还是按罪行轻重来定吧,两位管事立身不正,利用职务之便舞弊贪墨,欺良凌弱,败坏王府及王爷声名,就按律处死吧,其他人暂且押进府牢,核对过罪行后,该杖刑的杖刑,该驱逐的驱逐,如何?”
原本听到她制止的声音生出一丝希望的众人仿佛又遭当头一棒,尤其是袁世恩和唐绍,惊惧愤恨至极。
“不是只说一句吗?”江鸿瓒幽幽开口。
闻言的周遭众人一脸懵。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唐锦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笑道:“诶,就是一句话啊,只不过长了点儿。”
秦嬷嬷忙低头,表示没眼看。
很神奇地,江鸿瓒觉得气顺了,回头看了眼委顿在地的袁世恩和唐绍,语气恢复淡然,道:“高崇安,拖下去杖毙。”
“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
“王爷,饶小人一命吧王爷!小人再也不敢了!”
袁世恩和唐绍两人哭嚎着求饶,在他们身后,却再没人敢出声附和。
江鸿瓒面露不悦,高崇安不敢怠慢,做事要去拖地上两人。
“王爷!王爷明鉴!下官,下官乃宗人府下派官员,即便——”
“放肆!”
袁世恩急切的话语被横插进来的一道厉声打断,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的儒雅男子大步走进院子。
还有一个人也跟着他一同进来,一身大红飞鱼服鲜丽夺目,发丝花白,眉眼锐利有神,是个精神矍铄的大内官。
唐锦暗忖:这位,应该就是久闻盛名的薛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