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媛并不知道她已在朱炎心上筑成“妖物邪魅”这一标准祸国形象,只双手端有纹刻着精致花样的瓷白色茶杯,递到朱炎的跟前,见他微眯着眼,以一种头颈微昂的姿态,目光凝注在她脸上,沈夙媛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轻声道:“皇上,您要的茶。”
朱炎叫那轻软哝语惊醒过来,他手接过茶杯,低眉敛眸,耳根却已泛滥绯色,然而依照他的性子,对沈夙媛的失神是对他非常伤自尊的一件事情,所以接过茶杯后的人立马就收回眸光,光是嘴里抿着,也不去瞧沈夙媛微微含笑的面孔,省得这只魅又使出什么招数来迷惑他!
另一头的太皇太后把这一幕都瞧在眼里,心里有了数,毕竟她年轻过,于高明帝在世时,风月之事未少接触,虽是比不上而今这越发肆意的小辈们,但这些手段把戏于她而言,那都是印在清镜上浅显的事。只不过她深知她这外孙女的脾性,之前皇上在跟前,她那不情愿的表现太皇太后她还记忆犹新,如今这般反倒是让她老人家心有忐忑了。
不知这丫头是打着什么主意,她这亲孙子失魂落魄的劲连太皇太后都要在心里叹息了,就知道皇上对她是有意的,奈何夙媛这丫头也是个不服软的骄性子,她作为主要的牵线红人也感到深深的困惑和不安。
沈夙媛笑眯眯地回到太皇太后身旁,乖巧地挨坐一侧,手在老人家肩上揉捏,端得是一副柔顺熨帖的小棉袄。
太皇太后心里软乎下来,不论如何,这都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外孙女,只要她这把老骨头还健在,就定会护着这丫头,照她说得等到她生了皇上的子嗣,有子女傍身,她才好安心去了。
“皇上……”苍老的声音微微荡开。
朱炎耳朵触动,心一凛,将茶盏置下,抬起眸光:“皇祖母要说什么,孙儿听着。”
沈夙媛揉肩的手停了下来放到腿上,她知晓皇祖母有话要对朱炎说,出于基本礼仪,沈夙媛于是乎道:“外祖母,夙媛先退下。”说罢刚从竹席上半起身来,老人家的手就按上她的腕,轻声说了句,“无碍,也该是你听得的。”
心绪转闪间沈夙媛已坐回原位,眼色于对头的朱炎凛然正肃的表情上撩过,又快速敛起,她颔首低头,保持着静静聆听的姿势。
太皇太后的眸光从沈夙媛身上挪开,复而看向朱炎,她这孙儿的脾性亦是个犟的,但凡心里有了抉择,就是十头牛都拖拽不回的,眼见选秀大典在即,她作为想把这二人撮合到一块的主媒人今日便要问个清楚,省得到时白费了心思还惹一身腥臊。
“皇祖母就问你,你对夙媛……到底怎么看。”
朱炎一怔。
沈夙媛的手小心扒拉着老人家的衣袖,压低声轻呼:“外祖母——”
太皇太后扭头就瞪了眼她,一下拍开她的手,道:“总要问明白些,你且安生听着就是!”
沈夙媛心里长叹一声,老人家之前还知遮掩避讳,而今这一病过后就似看开许多,也豁出去一般,连遮掩都不遮掩了。直接就手提着红线,顶替这月老的位置硬是要来给她和朱炎系上,这叫她是从呢,还是不从?
朱炎在太皇太后问出这句话后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而当他瞧见沈夙媛眉目低敛,急匆间一丝的羞恼,茭白似的妩媚少女端得是柔软动人,他心头咯噔响了响,手心竟似也渗出细密汗渍来,他犹自冥思少刻,才张嘴道:“皇祖母身边的人,当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