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东话锋又转,“去一趟总是没坏处,毕竟,功德轮这次,也是朝着白水巷那边儿指。”
姜琰琰疑惑:“为什么我只能看到功德轮上显现的谶语,看不到指向,这有秘法?”
闻东笑:“什么都能让你看到,我是不是也太没用了。”
有些事儿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闻东自认为自己笑容很自然。
可落在曹献廷的眼睛里,总带着那么一点,春天荡漾的味道,曹献廷又默默看向姜琰琰,这俩人要不是一对儿,他打死都不信。
姜琰琰开始收拾自己小布袋子,姜家的布袋子又叫百宝袋,明清的时候,叫做乞丐袋,外头看起来硕大一布包,里头做了许多分隔的小格子,一个兜又一个兜,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在里头,要掏东西的时候,很方便。
姜琰琰和闻东去夷陵的时候,没背,想着有闻东在,自己不需出什么力气。
这一次,姜琰琰是替自己攒功德,总是自己多出些力气,这功德才拿得不烫手。
姜家之前和虞家就有些交情,虞家在白水巷的宅子是新置的,之前一户人家因故贱卖,价钱压得很低。
虞家得了这个便宜,又担心这宅子是不是风水不好,亦或者出过什么带血光的邪事儿,特意请姜家人来看过风水。
当时姜多寿和姜琰琰都来了,姜多寿主导,拿着寻龙尺转了一圈,姜琰琰跟在后头,时不时递上一些小物件。
最后得出结论,这房子,风水还算是不错,就是那后院的樟树下头,有一具棺木,让虞老爷莫慌,不是前一户人家留下的祸害,这棺木有年头了,约莫是在清初,也没什么怨念,正主早就投胎去了。
只是这樟树愈发壮大,根须扎入地下,就和人的血管似的,密密麻麻,把那棺木裹得和粽子似的,其实这也不碍事虞家的事儿,最多,也就是稍微冲撞了一下这正主的后人。
就算冲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平时踩个小坑,丢个零钱什么的。
但若虞老爷介意的话,掘地三尺,挖棺木,做法,移到别处风水宝地安葬,这是最好。
虞老爷自然是介意的,自己家中还有一个未出嫁的独女,娇滴滴文弱弱,经不得半点风浪和吓唬。
后来,这挖地、做法、选新坟、移棺,都是姜多寿和姜琰琰一手操办的。
虞家最近出了事儿,也想过找姜家人来看看,可姜多寿和姜琰琰都不在长沙。
找了一圈医生,中医西医都看了,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西医不敢动手,中医倒是扎了几针,还开了些调养的方子,可连续吃了这么些天,虞秀芹这疯病还是不见好。
不仅不见好,似乎还更严重了。
一行人到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民国建国后,曾明令废除过“老爷”“大人”之类的称呼,改以先生、君或官职称呼。
可民间叫习惯了,当着面喊着虞先生,私底下提起来,总是喊一句虞家老爷更接地气一些,曹献廷改不了这个口,活了这么些年的姜琰琰也随波逐流,两种叫法都行。
可进了虞家,就得讲究了。
虞先生不在,家里只有虞夫人,晓得姜家来人了,派了人送了顶好的茶水点心过来,让人先在会客厅候着。
这一等,等得外头的天都黑了。
姜琰琰不耐烦的起身,对曹献廷说:“去看看。”
闻东只用眼神示意她别着急:“看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若是人家迟迟不来,说明,人家对着闺女的事儿不上心,又或者……。”
闻东还未说完,曹献廷便是抢白:“那是不可能的,虞家就虞小姐这一个女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掌上明珠。”
“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闻东捏着小竹叉子慢悠悠地拾起果盘里已经的果块儿,“人家家里,有人在,不愁没人。”
姜琰琰双手一插:“虞家之前出事儿,都是咱们姜家罩着,怎么?现在姜家还成了备选?”
这话带着赌气的味道,像是之前天天和你手拉手上学的姐们儿,突然转头对别人肝胆相照了。
会客厅的门推开,来人是个四十出头的管事,有些脸生,和姜琰琰前两年来的那位,不是一个人。
这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是姜小姐?”
姜琰琰没答话,闻东点点头:“是。”
对于这份迟来的殷勤,姜琰琰显得很是平淡,任凭这人在姜琰琰面前夸破了嘴皮子,姜琰琰只记得一件事儿,就是今日虞夫人迟迟没时间出来会客,是因为从外地刚请了一位“高人”来给虞秀芹会诊。
这管家不知是新晋上来的,不晓得虞家低调含蓄的风格和规矩,还是真心信赖姜琰琰,一口气全说了。
请来的这人姓孟,叫孟天罡,常年在珠江流域行走治病看风水,和南洋那块比较熟悉,走的路子,比较偏门,一开始,是不想请来的,可自家小姐这病总是不得好,多番打听,才晓得,长江以南还有这号人物。
孟先生也是中午刚到,看起来就是一路风尘仆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替自家小姐会诊,这孟先生讲究,会诊的时候,得有亲眷在场,得一直陪着,姜家人突然造访,虞夫人委实抽不开身。
这管家东一句西一句的,无非是想替自家主人说情,姜琰琰却只关心着突然被虞家奉为座上宾的孟天罡,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毕竟经过夷陵那一场风波,她对南洋广西云南那一块的人,都十分警惕。
“这位孟先生,师承何人?什么来头?”
“这就不晓得了,”这管家姓杨,国字大脸,粗眉小眼,看着挺严厉,说话总是哈着腰,“是虞先生的一位好友牵线找的,只晓得是南方来的。”
“哦,对了,”杨管事又是说道,“这孟先生中午的时候去了后院一颗大樟树下头看了好久,说那有什么余魂未尽,姜小姐您说,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那樟树下头有鬼作乱?”
樟树?之前姜家起棺的那棵?
姜琰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虞家小姐的院子挨着最里面,进了三道垂花门,才隐约瞧见廊下站着虞夫人,虞夫人正在和一人说话,作态小心仔细。
那人,应该就是杨管事口中的孟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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