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醒过神来,知道自己上当了,怒吼一声扑了上去,顿时和庄焰两人扭作一团。
眼看着这身份尊贵的两个小孩儿打起架来,可下人们依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更不要说劝架了。
庄焰和庄煜年岁相当,穿开裆裤时就被两人的母亲放在一块儿玩儿大的,自然不会真的打架,更像是在切磋身手,庄焰和庄煜六岁开始就习武了,两年下来,已经是有木有样,不过到底是小孩子,有招有式地切磋了一会儿,就没了章法,扭胳膊搂腰地滚作一团。
庄暘和庄晔开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两只脏兮兮、灰扑扑的野猴子,偏两个孩子还全不在意他们的出现,庄焰由自两手放在庄煜脑侧揪着他的耳朵,笑嘻嘻地道:“认不认输?认不认输?”
庄焰笑起来眼睛眯得小小的,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分外可爱讨喜,却也显得很没有气势,这大略也是他不太喜欢在外人面前笑的缘故。
庄煜嗷嗷叫着去护自己的耳朵,口里不服地道:“认输就认输,我早晚会找回来的。”
庄焰这才放开庄煜的耳朵,庄煜伸手去揉自己的耳朵,白了庄焰一眼,又被庄焰搂住肩膀,哼哼了两声,又是哥俩好地勾肩搭背起来。
庄晔看他们这副形象全无的样子,全不以为忤,反而笑嘻嘻地看着。皇子仪态?宗室风范?庄晔自己身上都没有,更不可能拿这个来要求小辈,反而乐得看他们牛犊子一般的莽撞撒泼,反正在自己家里,他总能护得住他们。用他的话来说,男孩子还是摔摔打打地长大将来才担得起一家之主的重任,他向来最是不喜欢脂粉男儿的。
庄暘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了,这样的儿子,他在东宫是从来未曾见过的,肆意、张扬,真正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他以往一直骄傲于庄焰的稳重懂事,就如同他小时候一般,可他却忘了,那样的稳重懂事,其实也意味着压抑和孤独。庄暘自家清楚自家事,当初若没有庄晔对他的纠缠,让他体会到了真正的兄弟之情,也许今天的他会变得多疑、偏执和阴郁。难怪,当初太子妃病重时,坚持要将庄焰交由庄晔教导,并不仅仅是不相信他作为一个父亲护不住自己的儿子,而是怕庄焰生长于那般时刻有可能被算计的环境中,没有一个人将他拉出泥沼,庄焰会重蹈他的覆辙。
正因为庄暘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并没有训斥庄焰明显不合规矩的举止。
庄晔看着两个泥猴儿,挥手赶了他们去洗漱,木桩子似的下人这才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
庄焰和庄煜被人伺候着进了庄煜院子里的浴堂,飞快地扒光自己,下饺子一般跃进了池子里。
庄煜连日来奔波,虽然算不得累,但到底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如今泡在温度适宜的池水里,舒服得直哼哼。
庄焰一脸促狭地凑到庄煜身边,拿肩膀撞了撞他,问道:“哎,你这次去见到弟妹了么?”
庄煜脸红红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热气蒸的,不自在地往水里缩了缩,哼哼着道:“她中毒了,我是为了救她才不小心看见她的。”庄煜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不过对着庄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将此次经历仔细告诉了庄焰。
庄焰听完,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冷淡一笑,转过头来,对着庄煜认真地道:“既是如此,那弟妹也算是多灾多难了。不过她既然要成了你的媳妇儿了,就该由你来保护她了。要做就做十一叔,别学我父王,伤了母妃的心。”庄焰之所以会有触动,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外祖父家曾家,为了叫他更和大表哥亲近些,甚至诋毁过庄煜,想要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虽然不至于说曾家是想害了自己,可到底是私心过重,庄焰和曾家的关系因此反而越发走不近。可他到底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经历就经验主义地对庄煜说贾家的坏话,没有证据也没有调查清楚真相,他是不会随便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的,庄晔教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第一课,就是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和行为负责。
庄煜听了庄焰的话,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而且我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省的她被一阵风就吹跑了。”庄煜对黛玉的印象还留在那小小的一团上,总觉得那一幕十分刺眼。
庄焰听完呵呵地笑,突然又说:“哎,你说如果我去和皇爷爷说,也给我指婚一个小媳妇可好?”
庄煜一听,乐了,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我陪你去和皇爷爷说。”这样的话,皇爷爷他们就不会只盯着他看笑话了吧?焰堂哥果然是他的好兄弟,共进退!
“不过,指谁给你好呢?”
庄煜的一个问题,使得两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庄焰纠结了一会儿,就大手一挥,道:“这事就交给皇爷爷他们去考虑好了。”语气轻松的就仿佛跟御膳房定菜单一般。
两兄弟又再次嘻嘻哈哈地洗起澡来,完全不知道门外两个无良的父亲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正各自抽搐着嘴角轻手轻脚地离开。
离了浴堂一段距离,庄晔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庄暘本来听到庄焰说他伤了太子妃的心时,还是有些尴尬的,可后来这两个宝孩子的对话,却叫他忍不住嘴角直抽,如今见庄晔毫无风范地大笑,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拿手指去戳他的脑门:“你说说你,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子了?”可说着,自己也忍不住乐出声来。
庄晔吊儿郎当地勾住庄暘的肩膀,这副模样,委实像极了庄焰和庄煜的相处:“你说,父皇若听见这两个宝贝孙子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庄暘当机立断地道:“叫人盯着这俩孩子,他们去见父皇的时候,我们也必须在场,当父亲的怎么能在儿子决定终身大事的时候缺席?”
自家那个傻孩子哦,还不懂什么是婚姻、什么是妻子,就这么像过家家一般地把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真是让人不知说他什么好,可庄暘却半点儿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义正言辞的话语下,藏着的,是一颗看热闹的心。
果然,作为庄晔的兄长,庄暘不靠谱起来,也是有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