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回到自己房间,宋满当然还没睡,她翘首等着姐姐回来,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和好没?”
“当然没有。”
宋满笑说:“啊……那谈宴西还?要继续加油啊。”
周弥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跟他和好?”
宋满挠挠鼻子,“这事当然要姐姐你自己做决定,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觉得要是有人为我准备这么大的惊喜,我会感动哭吧。”
周弥笑一笑,顺便往她脑袋上轻轻地摸了一把,“……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周弥倒是愣了一下,因?为这声感叹纯粹是出于下意识,“……嗯,可能羡慕你,还?可以轻易感动吧。”
宋满偏头打量着她,“是不能,还?是不敢呢?”
不愧是她妹妹。没来由的直觉却正中要害。
周弥笑说:“不敢吧。”
她怕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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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大家都睡到了十点钟才起。
洗漱准备之后,出门刚好可以去吃中饭。
周弥在东京远不及她在巴黎如鱼得水,来的次数不多,语言也不通。这一趟出差,除了昨晚跟设计师去居酒屋,基本没空挖掘美食,忙起来三餐都靠速食店里的定食打发。
今天她做东,餐厅是临时找那设计师问的,挺正宗的日式海鲜料理。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宋满用菜单上的那一串“0”,去除以“20”推算大概的人民币价格,算得倒抽一口凉气。
周弥说:“别算了。来都来了,想吃什么就点吧。”
而?谈宴西紧跟笑说:“再不济有我兜底。”
周弥也不看他,否定掉他的说法:“只一顿还不至于就吃垮我。”
谈宴西微微扬眉,反手就点了一瓶大吟酿。
周弥手抖心颤,转头瞥他一眼,“作为被请客的人,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客气一点?”
谈宴西笑说:“你制定规则不说,还?得要人去揣摩你的潜-规则。行?行?行?,这酒我不点了……”
“已经点了就算了。反正最好你是真喝得完,一滴都别剩。”
对面的宋满和白朗熙深感自己多余,宋满更是将菜单竖起挡脸,降低存在感。
白朗熙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不是说他们没和好吗?”
宋满更小声:“姐姐是这么说的啊……”
这顿饭自点菜时便奠定的氛围基调,延续至最后。
宋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怎样看都觉得,周弥和谈宴西之间并无半点生疏,甚而?有时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叫旁人有种难以介入之感。
吃完饭,宋满和白朗熙先行?出发,乘新干线去大阪。
谈宴西四点钟也要出发,只有两小时不到的时间。他的那间房已经退了,执意要去周弥的房间,把这出发前的时间打发过去。
周弥没能拗得过他。
过了一晚上,那放在茶几上的,用黑色布纹纸包装的玫瑰,还?如昨天一样饱满。
周弥将其拿起来放到书桌上,腾出空间放茶具,然后去烧水。
谈宴西说:“我不喝,别折腾了。我躺一会儿,半小时,麻烦叫我。”
周弥转头看,他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后脑勺枕在扶手上,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光。
周弥往玄关走去,一面说:“没睡好?”
谈宴西笑了笑,“一个项目刚刚动工,前头有好些其他人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也幸亏你在东京,要是在欧洲的什么地方,我就真是有心无力了。”
周弥抬手关了房间的大灯,“你去床上睡吧,沙发上容易感冒。多睡一会儿,三点半我叫你。”
谈宴西笑说:“你不困?要不你也……”
他说完这句话的速度,甚至赶不及周弥拒绝的速度——
“不。”
谈宴西从沙发上起来,往床上走去,一面无奈笑说:“我们弥弥真是铁面无私,毫不通融。”
他身体往床上一倒,合衣斜躺下去,最后交代一句:“半小时就叫我。”
没一会儿,便只有沉缓的呼吸。
周弥站了会儿,走过去掀开被子,搭在他身上,又走到窗边去,一把拉上了遮光窗帘。
整个房间光线昏暗,一种如在深夜的错觉。
她揿亮了沙发旁一盏落地灯,将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导出录音笔里昨天采访设计师小塚的录音文件,接上耳机,一边听,一边整理成?文本。
总会不由自主、时不时地转头去往床上看一眼。
无法形容这种心情。
似是心口处漏缺了一块,过了许久,终于将这碎片找了回来。
然而,时移世易,碎片仍然是那一块,但缺口的形状被磋磨得有了变化。
那碎片大体依然能填得回去,可也不再那么契合。
无法完全咬合,磨合起来,总有灼烧的隐痛。
或许,忽略这痛感也无妨,至少,那缺口处被填合。
不再有四处漏风的孤独感。
就像此刻,与他共处一室,即便什么也不做,她心底里很清楚自己是高兴的。
然而……
到三点半,周弥将电脑一放,走去床边,摇一摇谈宴西的手臂。
他顷刻就醒了,缓慢地目光聚焦,昏暗的光线里,抬眼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还?好,还?在……”
周弥不解地看他。
谈宴西伸手,抓了她的一缕头发,轻轻绕在指间,微眯着眼睛,笑说:“做了个梦,梦见你也没叫我,撇下我先去坐飞机了,我直接一觉睡到误了航班。”
周弥也微微地笑了笑:“就这么害怕误机?那赶紧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