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弄不清陶路行这种戴个眼镜一看就不惹事的细胳膊腿儿，上哪儿来这么大脾气。
川子这天生骨灰三两重的二货就更弄不清。
反正那天的架是没打成。
俩人最后看打不起来了，就都冲着一直在中间拱火的川子去。
那俩男菩萨倒是过来拉了架，但也不知道被谁无意中打了两拳。最后还是川子一个纯挨揍的挑事儿精做东请了吃顿饭，完了再上网吧通了个宵，这事儿才算过去。陶路行没去网吧，但后来也没再计较。
当?时也都年轻气盛，还喜欢拉个帮结个派，陈驰跟川子俩人也没少在“今天中午上哪儿吃”，“奶茶外卖谁去拿”和“考试月里谁厚着脸上图书馆一人占六座儿”的这种事儿上针对陶路行。
不过针对了快两年，愣是没讨到一点好。
弄到最近的这半年，川子在他陶哥面前乖乖巧巧，陈驰虽然没他那么显德行，但也得承认，还是陶路行管的他俩比较多。
走退学申请手续的这段时间里，老杨一边特别支持他，一边在电话里骂他傻逼，川子一天对着他叹八口气。其他人到底没到那关系，不方便说太多，但明显也是觉得可惜。
唯独陶路行，听说了这事儿之后，直接在工作?室里给他划了个固定岗位出来，月薪四千三，不包食宿，主要是负责日常洒扫陪聊，以及谈成生意之后拍团体照。
陈驰那天被川子在耳朵边上弄得头疼。
刚想开口骂一句，陶路行就把寝室里那一堆电脑边上聚着看球赛的给往外赶。
“谢了。”陈驰特疲惫的抬了下手。
“刚我?说的那事儿。”陶路行说，“不是玩笑?，可以考虑下。”
“嗯。”陈驰侧过身，把电脑的音量键给掐了，“……说真的，要放之前，有人跟我?说你二十二岁就看不动球赛了，我?能跟他干一架。”
“真想做，就试试吧。”陶路行没往下接他刻意岔开的话，“反正我是觉得，人做什么都得后悔，干脆自己让自己后悔，总没那么憋屈……要真混不下去了就来我们工作?室吧，没学历就从基层干起，反正总有你的工作。”
“操。”陈驰把书往头上一盖，乐了下，“你刚刚那话像我爸。”
“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陶路行说着顿了下，“……你看我?抽不抽他吧。”
“这是多嫌弃啊。”陈驰乐了下。
“没多嫌弃……羡慕要多一点。”陶路行看着他，不知道是哪个点儿触动到他了，上手给他后脖子来了挺重的一下，“得承认，还是挺羡慕你的，很勇敢，也能勇敢得起来。”
“陶哥。”陈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要说我现在特别感动，特别想抱抱你……”
“那你死了。”陶路行说。
“啊……好狠啊。我?这就死了啊。”陈驰狂笑?着椅子后背那儿仰了下，笑?得喘不过气了又?慢慢给停下，看着寝室的顶灯抬了下手，透着影子看着光，“……嘿，我?又?活了。”
把工作室的东西往后备箱里一摞，开着车回了家。
一路上都没什么话，特别是后座那个满脖子纹身的。陈驰用胳膊搭着窗台，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电台哼着唱，总有些歌叫不出名儿，但就是谁都能跟着绕两句调。
等陈驰跟着里边儿的歌唱了第三句：“……你笑?起来真好看。”宋北生“啪”的一下，把收音机的开关往下一按。
操。
陈驰也跟着顿了下。
然后跟回魂了似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一般来说，没了音乐，朋友人就不会跟着继续往下唱，人活着好歹要一张脸，陈驰只好把卡在嘴边的“像春天的花儿”给咽了回去。
这会儿突然就很安静。
直到听见了后边的彭三水跟忍了很久似的，默不作?声的呼了口气，给陈驰逗得乐的不行。
“别他妈笑?了。”宋北生把车往左边的单行道上一拐，“再笑?的话，我?就得让你知道，我?哭起来更好看。”
“这不是我的问题。”陈驰笑了笑?，“主要这电台就有问题，放的都什么玩意儿……刚它喵喵喵的时候，我?就没跟着喵。”
“你喵一声都成，喵个七八句都无所谓。”宋北生说，“其实主要也不是歌的问题，听太多了。当?时宝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天天光听这么几首儿歌了，真别搞了。”
“行。”陈驰还是想笑，“不好意思啊。”
“不是。”宋北生听着他笑?，也跟着想笑，“你一挺酷的小青年，怎么成天喜欢跟着唱这些。”
“我?也不知道。”陈驰笑着说，“这种歌就这样，很神奇。平常没人听，但是一听，就忍不住跟着唱了。”
“那是我的问题。”宋北生点点头，“主要这车不行，要么听电台，要么听碟片，没法连手机。我?等会儿送完了你们就出门，看看晚上完事儿了早不早，要是还早的话，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张碟。”
“行啊，你准备带什么盘的？”陈驰问了句，“说起来，这附近还有卖碟片的吗？”
“卖那种怀旧的碟片。”宋北生说，“把歌录进去，包装上专门做旧，完了价钱翻几翻……还挺多人买。”
“可能是准备拿来收藏吧。”陈驰说，“现在好像都喜欢收藏东西，我?之前还看一人收集过世界杯限定矿泉水。”
“矿泉水？”宋北生笑?了下，“……靠，牛逼。”
“不过那什么，你不也喜欢收集花花草草之类的。”陈驰说，“我?看你屋里一堆，窗户台上也全是。”
“别！”后边儿的彭三水打断了他的话，“别提这个！”
“它们有名字的，我?给取的。”宋北生没理他，“我?记得给你介绍过，三杯你应该还记得吧？三杯鸡那个。还有七姝，毛豆，西虹萝卜丁，蛙蛙袜……”
彭三水沉默了下。
把这串听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名又?给听了一遍，在后座上仰着头呼了口气。
“其实我?给它们画过一个图册。”宋北生跟报菜名似的报完了名字，接着往下说，“你要有兴趣，可以借你看看。”
“行啊。”陈驰听着还是挺有兴趣的，“我?可以给它们拍张照。”
“成。”宋北生笑?了下，“那我晚上就去一趟那个店，把碟买了，歌我?都想好了录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歌？”陈驰问了句。
彭三水从宋北生的语气里，已经大概能猜到点什么，就那么靠着靠垫没动，右手抄了件衣服盖着头，不想再往下听。
“‘谁是我的新郎’。”宋北生看了眼陈驰，随口逗了句，“朗朗上口，国民金曲，传唱度很高。”
“操。”陈驰拼命忍着狂笑?的冲动，拿手肘顶了他一下，“操！”
“想笑就笑吧。”宋北生笑?着说了句，“别忍着，也别这么操来操去的，后边儿还有朵祖国的花朵，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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