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是半月过去,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爽,树叶黄了又落,已是秋天到了。
这天俞灯山带着孙灵陌出城采购药物,留元卜一个人看店。回来时,医馆里坐着个衣饰华丽的四十多岁妇人,跟尊佛像似的一动不动杵在椅子里,冷声冷语命令元卜去倒茶。元卜被她气势所迫,端茶送来。妇人嘴皮刚碰了碰杯子就一下掼在了地上,说道:“是用泔水泡的吗!”
来看病的其他客人都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拦在医馆外头,欲吵上一两句,却又被护卫手里的剑吓回去,站在外头敢怒不敢言。
孙灵陌跳下马车,进去医馆问那妇人:“来看病?”
妇人仍是直挺挺坐着,抬眼打量她一会儿,说道:“听闻孙大夫医术精湛,称得上再世华佗几个字。”
话倒是好话,但那妇人神色间却颇为不屑,仿佛多跟她说一个字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孙灵陌微微撇了撇嘴,说道:“在下当不起。”仔细观察下她的面色,发现她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不像是得了什么病的样子。果然,很快便听这妇人道:“老身今日前来,是想求一个得子的方子。”
都这么老了还想着生孩子,真是不容易。看来在古代无后为大的封建思想确实根深蒂固。
孙灵陌叹口气,问她:“你想生孩子啊?”
那妇人却瞪了她一眼,一脸被鸡蛋黄噎住了的表情,老半晌才气冲冲道:“是我家小姐!”
孙灵陌讪讪笑笑:“那她为什么不来?不能生孩子有很多种原因,她不过来让我看看,我如何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妇人道:“小姐身份尊贵,哪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孙灵陌十分想往她那张巫婆一样的脸上吐口水,努力忍了忍才道:“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你见都不让我见,我怎么写方子。请回吧。”
妇人虽然生气,可听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再理论下去不过是强词夺理。无奈气呼呼从椅子里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这一站不打紧,却刚好看见她左边腰间挂着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妇人唬了一大跳,抬头往孙灵陌脸上打量,发现这小子细皮嫩肉,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灵动非凡,分明就是女子模样!
妇人猜想到什么,眉头紧皱,转过身火急火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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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那妇人重金来请孙灵陌过府诊治。俞灯山见她出手阔绰,绝不是一般人家,便催着孙灵陌跟她前去。
孙灵陌正在后院吃元卜亲自下厨做的叫花鸡,听掌柜的喊,不情不愿放下烧鸡,去后堂收拾了药箱,跟着妇人走了。
那妇人却是一路带着她出了城,直奔郊外而去。
眼见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孙灵陌心中起疑,拉住她道:“贵府怎的如此偏僻?”
那妇人便道:“城中吵闹,我家主子喜静,才在外头置办了宅子。孙大夫毋须担心,老身一个糟老婆子,还能把你卖了不成。”不知不觉带着她走到一处烟雾缭绕的竹林。
孙灵陌更是狐疑起来,趁她正自顾自往前走,转了身要跑。那妇人却冷飕飕开口道:“孙大夫。”
明明是一个老妇人,腿脚却利索得很,三两步拦在她面前,说道:“孙大夫真乃奇人,区区一介女子,却身怀异术,搅得京城风云变色,令京城中人无有不识你大名者。”
孙灵陌越发觉得不妙,说道:“您这话我听不明白,我是男儿身,您怎么说我是女子呢?”
老妇人奸恶一笑:“死到临头还在撒谎!”手往袖里一掏,拿出个东西来。
银光一闪,老妇已持着匕首朝孙灵陌心口捅去。孙灵陌虽尽力躲闪,匕首还是刺入肌肤寸许,疼得她渗出一头冷汗。情急之下,她拿银针朝妇人内关穴上狠狠一刺。妇人吃痛,猛地收回匕首。
她转身想逃,没跑几步,身后妇人握着匕首大喝一声飞将过来。
眼见着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她想起自己中午没吃完的大半个叫花鸡,实在是后悔没有好好珍惜它。
她心里长叹口气,正要认命,谁知一片竹叶突然凌空飞了过来,割破了妇人拿刀的手腕。
妇人哀呼一声滚落在地,匕首丢出去老远。她顾不得腕上疼痛,爬过去捡起匕首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警惕地道:“谁?”
没人说话,竹林里除了一片鸟啼莺啭,不见任何来人。妇人不死心,握紧匕首仍要去杀孙灵陌。
又是一片竹叶带着凌厉风势飞了过来,生生刺入妇人旁边一棵树干。妇人斜眼看去,发现再偏一点儿,这小小的竹叶就要割入她咽喉。
妇人再也挪不动脚步,睁大眼睛环视着四周,吓得两条腿不停打颤。
白雾缭绕的竹林里,男子清冷的声音缓缓破空而来:“滚!”
妇人吓得仓皇逃窜,匕首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竹林里。
孙灵陌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仰头查探四周,想找出救她的人到底在哪儿。
可竹林里云蒸雾绕,一片模糊,两丈之外便已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瞧见远处站着一个颀长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