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他执伞,绕着小破屋一圈,当日刘二姑杀父的菜刀都没了,整个地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取证的。
姜酒蹲在地上,她前面是一个狗洞,被枯死的几株菜杆子半遮着。
江师爷见她瞧得很入迷,轻咳了几声,拿着扇子把草菜杆子拨到一边。姜酒看着那个洞,一个黑狗头猛地从一边窜过来,喘气声很大。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她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大黑狗,正是扯着阿祁的那只,那日它还在江师爷身后探出狗头来。
姜酒下意识道:“你养了条很有意思的狗。”
江师爷笑笑,眸子清亮,手摸了摸大黑犬,道:“它叫小黑,一起带过来了,鼻子很灵通。”
姜酒见它喘气喘的十分厉害,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垂眸瞧着地上的土,手指捻了捻,嗅了嗅。不过也是徒劳,她不是狗鼻子。而真正的狗鼻子正嗅着她的脚,妄图要熟悉熟悉她。
江师爷把伞柄递给了姜酒,日光便洒在他的脸上,他这一身石青色的直裰显得秀致。他一手把她拉起来,负手边走边道:“日头这么毒,到她屋里坐坐,我瞧着这里山清水秀,日后若是有栋乡野间的小楼,圈一块菜地,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姜酒撑着他的伞,心里勾勒了一幅田园画面,不过看着江师爷的步子,全然不似他语调这么的轻快,自然想到姜秀才同她说的一些察言观色之事。
江师爷这个人,面笑其实心不笑。
*
刘二姑自个承认,想替她翻案必要找到人证与物证。人证尚可造一造,那一日衙门里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满怀正义感,人证可以说满大街都是。而物证江师爷表示,造出来的太假了,此案要上报的,死物不敌活物,人有一张嘴,可说的天花乱坠,而死物冷冰冰的,极易看穿。
姜酒托着小脸坐在刘二姑家的石头门槛上,怀里是江师爷的伞,避日头的江师爷已经合上了眼,坐在窗棂上歪头睡着了。
她回头一瞧,江师爷的脸都藏在窗前那颗大香樟的树影里,瘦削的脸上五官搭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在姜酒储存的词汇里,对美男子的描述诸如貌似潘安,丰神俊朗,以及风流俊俏等等这些词,她觉得没一个配得上,于是便坐到了江师爷悠悠转醒。
日暮时分说起来还是较为舒服的时候,刘家村靠着山坳,天边都是逐渐艳丽起来的云层,铺了大片。
“你在想什么呢?”江师爷低着头,睡醒后嗓音低低沉沉的。
姜酒不说话,心道,总不能说,我见你长得好看,想搜肠刮肚说几句让你高兴的话?说出来着实会尴尬的。
好在那条小黑从门口箭一样的窜过来,离江师爷还有几步便猛的往前一扎,扎到了他的怀里
。
小黑摆着小黑尾巴。
“高兴坏了?”江师爷揉揉小黑的耳朵,慢慢敛了笑,站稳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对姜酒道:“我让车夫送你去衙门,就说是我的话,让几个衙役过来帮个手,不需多,四个最好。然后你便回米酒巷,阿祁他一个人,处处都想粘着你,你当姐姐的,离久了不大好。”
姜酒瞟着小黑,想起捡来的便宜弟弟,手扶着额头,似乎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都好好的。”姜酒道。
江师爷瞥了姜酒一眼,缓道:“那是你不在的时候。”
后来回去,阿祁在门口和小黑一样扑到姜酒的怀里时,姜酒踉跄退了几步,手圈着这个热乎乎的小东西,好半天才道:“看到我高兴坏了是不是?”
“不是,晚上担心姐姐没有吃的。”阿祁年纪还小,饿了不好意思去厨房,他们两个算作江师爷的小厮了,江师爷的屋子拢共也才几个下仆,没有江师爷的特殊照顾,没人太在意他带回的两个小鬼。阿祁是个老实人,揣着师爷先前给他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馒头揣在胸口。
“很好。”姜酒笑道,似乎有点懂江师爷的语气了。
一无所有的时候,几个馒头搭一个便宜小弟她居然就很有满足感了。
她的心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