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熟人,一个蛇蝎美人。
“这、这……”这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啊,宋虔之扭头一看,柳平文手无缚鸡之力压根抱不动,李宣更别说了,无措地站在正堂门上,一脸怯弱,眉头也皱得死紧,不明白怎么“弘哥”抱着一个女人,继而脸色渐渐苍白,死死咬住了嘴唇。
周先来不及解释,匆匆忙忙地朝宋虔之说:“有劳侯爷将她抱进屋去。”他转过头找到许三,喊道,“许三兄弟,让你媳妇带小侯爷去我屋里,她在发烧,留一个人照看便是,我马上回来。”
周先走后,宋虔之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暗骂周先中了美人计,这柳素光哪有那么娇弱,她可是敢只身一人从千里之外的阿莫丹绒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大楚,又为皇室做事。
放下柳素光,宋虔之就想走,总归有许三的媳妇在照看,才站起来,还没迈出门去,就听见许三的媳妇一声惊叫:“这……这怎么,怎么这么多血?这不是,该不是……孩儿他爹!咱们是不是找个接生婆来……”
宋虔之听得奇怪,柳素光肚子没大,要什么接生婆?突然,他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榻上。
许三的媳妇满脸苍白地摊着手,不敢碰柳素光,她手上全是血。
许三也慌了,忙忙要出去,被宋虔之一把抓住,冷声道:“去烧水,烧热水。”
许三被宋虔之官威镇住,哆哆嗦嗦地问他:“不、不请个稳婆来么?”
宋虔之看了许三一眼。
许三连忙连滚带爬地出门去烧水。
“嫂子,我那位朋友去请大夫了,这小产了怎么弄,嫂子可知道?”
许三的媳妇先是被那一床血吓到,这时回过神,使劲吞咽了两口唾沫,白着脸道:“原先在乡里我照看过别人小产,只是不知道这位夫人……怕担待不起。”
许三的媳妇担心榻上的女人身份尊贵,转而想到,眼前这位她也吃罪不起,正在忐忑不安,听见宋虔之沉稳的嗓音:“嫂子安心照看一会,等大夫来了,便交给大夫,这会去请稳婆,反而不如嫂子照看让人放心。”
“是,是,都听大人的,我,我看看她出血怎么样,请大人先出去,这里不方便……”
许三媳妇掀起柳素光的裙子,柳素光上身衣服鲜红,下着粉白罗裙,血染在上面扎眼得很。
在院子里站了会,充盈在鼻息间的浓重血气方才散去。宋虔之一手负在身后,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想来想去,柳素光腹中的孩儿绝不是周先的,时间不对。柳素光为皇室效力,谁敢打她的主意,拓印霸下剑这样隐秘的事,苻明韶都交给她去办,对她应当十分信任。
加上柳素光不是弱女子,除非她甘愿,否则谁能让她有孕?她那身本事,怕是有歹念的人当场便是要死无葬身之所。
那只有一个人了。
宋虔之心中一沉。
周先是怎么把人从琵琶园带走的,有没有人看见,要是让苻明韶知道周先带走了柳素光,无论柳素光是否有身子,苻明韶恐怕都要震怒。
就在这时,周先带了一个人回来。
宋虔之当即一愣,竟然是何太医,亏周先想得到,何太医确实是个靠得住的人。
何太医匆匆拱手,宋虔之让他不要多礼,先进去为柳素光诊治,他伸出手臂将要跟过去的周先拦了下来。
“小侯爷……”周先一脸着急。
“你一个男人,又不是大夫,进去做什么?给人添乱还是给人添堵?”柳素光原本对周先那点心思,宋虔之与周先都是心照不宣,要是她醒来,看见周先在,恐怕没事都得气出病来。
宋虔之把周先拽到正堂,柳平文在门口探了一眼,看见宋虔之朝他摆手,带着李宣去一旁玩弹子了。李宣本不情愿,柳平文将正堂的门一掩,李宣看不见人,便欢欢喜喜地去玩了。
“到底怎么回事?”宋虔之压着声音问周先。
周先一拳捶在桌上,双眼发红:“今日我约她出来见面,本想套她一些话,才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说腹痛。而且,她手臂上全是伤,被人打的,掐的。”
“是何人所为?”
“还能是谁?”周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刘赟的女儿进宫后一直不安分,皇上才让柳素光去琵琶园,三天两头宫里就来人指名道姓要见她,都是准皇后的贴身嬷嬷。”
宫中嬷嬷的手段,宋虔之很清楚。但刘赟的女儿竟被教养成这个样子,倒是大出他的意外。
“柳素光跟你说的?”
“我逼着她说的。”周先嗓音哽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她还问我,她几次三番害我,我恨不恨她。我想着对她虚与委蛇一番,好套话出来,说不恨她。她笑得很是开心,跟我说了好些话,是她行走江湖时的一些趣事逸闻,我就着急了,拐着弯跟她打听李明昌。她看了我好久,正想说话,突然就变了脸色。我以为她改变主意又不想说了,刺了她两句。当时她就不对劲了……要是我不说那几句话……”周先内疚得满脸通红,两手紧紧捂住脸。
“柳素光武功高强,身体底子不弱,她不是因为你说了那几句话就受到刺激,恐怕是吃了不该吃的药。”
周先猛然抬起头:“什么药?”
宋虔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先心底里发凉,他嘴唇颤抖,答案昭然若揭,可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出来见你之前应该就已经吃了药,但谁又能逼她吃下药去?她没有中毒的症状,显然只是喝了让女人滑胎的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周先傻乎乎地问。
宋虔之道:“你说为什么?”
周先霍然站起,控制不住想去看看那个女人,他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她不想要这孩子,现在正是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