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由长安去了洛阳。刘秀走后阴丽华也又回到了新野娘家暂住。阴识与邓晨、李通、吴汉、朱祐等人仍然追随刘秀左右。伯姬、李氏和刘元等家眷被他们安排回了南阳,其余家眷仍回各自老家。两个月在宫中疗情伤,不出宫阙半步,如今故人都各自散了。夜听潮也于她出发的前一日离开了宛城,连声招呼也不打。看来他是真正在气自己的话伤了他。如今她对王匡、王凤兄弟无不敬而远之,对刘玄等人更始没有感情。马上启程去邯郸,罗敷凄凉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辞行之人。
原以为自己会凄凉离开宛城了,没想到出来宛城,竟然有大批的官员百姓等在城外为她送行。为首之人正是王匡、王凤兄弟。除了他们,绿林军中的将领几乎全数到期。王匡上前道:“秦……大人,”他也是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堂堂军中诸葛一下变成了女子,这让谁都很难一下接受。“我们兄弟知道你回邯郸,在此与你送行了!”
王凤对当初刻意接近罗敷之事仍然心存愧疚,只站在大哥王匡旁边,不好插言。陈牧、廖湛等人倒是开口了,你一言我一语口中说着罗敷战场上的种种好处,大有恋恋不舍之意。又有宛城百姓深受舂陵军之恩的,也都对罗敷感激涕零。如此一来,罗敷倒是走得风风光光。
夜戈依然是不苟言谈的脾气,一双眼睛精明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出来宛城,夜戈道:“小姐,请把这个带上。”罗敷纳闷地问她:“面纱?有这个必要吗?”罗敷如今是女人身份的事已被世人知晓,她索性弃了男装,恢复本来面貌。只是一副容貌国色天香,即使穿再朴实的女装,也让人忍不住驻足。这样的女子行走在江湖路却是不妥,如若不是她两年的戎马生涯养成了骑马的习惯,夜听潮是如何也不会让她如此出行的。
夜戈为难道:“小姐,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请小姐不要难为在下。”罗敷无奈接过面纱,戴在脸上。她素知夜听潮的脾气,如果自己不遵从吩咐,恐怕夜戈是要受牵连的。罗敷道:“如今王莽已灭,世道应该不似之前的凶险,夜戈大哥不必太过小心。”夜戈冷然道:“公子之命在身,夜戈不敢怠慢。”
罗敷素知他的秉性,也不生气:“大哥,罗敷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为罗敷解惑?”夜戈为难道:“这……不能答的夜戈不会答。”罗敷理解地说:“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只想知道月如风是不是死了?这并不算坏了夜听潮的规矩。”
夜戈略一沉吟:“是。”对罗敷道:“据我所知,夫人如今无恙。”罗敷谢过夜戈。看来她是对的,夜听潮说月如风已死只不过是气她忤逆于他。希望夜听潮念及旧情,不要对她痛下杀手,那不是她想看到的他的样子。
罗敷:“大哥,我们绕道洛阳可好?”夜戈颇感为难,沉吟片刻才道:“这,好吧。”虽然夜听潮的命令是要保护罗敷的周全,但也没说她不能在他处耽误。
罗敷还是心系刘秀的,虽然他在昆阳还好好的,回到宛城却突然与阴丽华成亲,但是她还是做不到不去想他,做不到无视他的安危。刘縯的死是个信号,刘玄已有灭他们兄弟之心。上一次被刘秀的假意承欢所蒙蔽,下一次不一定有那般好运。而且她最怕的是刘秀对刘玄仍有愚忠之心,她必须去提醒刘秀。
有一点是罗敷没有料到的,她竟然比刘秀要先到洛阳。罗敷与夜戈打听到刘秀大军并未来到洛阳,两人便找了间酒楼,选了间二楼靠窗的位子稍做歇息。刚经过饥饿和战争洗礼的洛阳城,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繁华,一副百废待兴的迹象。罗敷忧心地想:“三哥倒是如何将这样一个洛阳城修缮妥当?”
夜戈忽然道:“不对。”罗敷:“哪里不对?”随着他的眼光看向楼下,街道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夹道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罗敷问:“这些都是洛阳百姓?那领头的是什么人?”夜戈冷然道:“三辅官员。”罗敷知道汉朝的官职里面有三辅官员,是指管辖京畿地区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三位官员。夜戈常年留在夜听潮身边,认得他们并不奇怪。
罗敷往下看,三辅官员皆头戴平民头巾,着装也是古怪,大掖衣,绣花的半臂衫,都是些女子才穿的衣服。罗敷扑哧一笑:“好个三辅官员,好个洛阳城。怎么就潦倒到如此地步了?”
夜戈不语,注视着从远处浩浩汤汤而来的一众军马。待走到近处,罗敷发现领头之人正是刘秀。几月不见,他越发英俊挺拔了些。军中的日子并未让他增添多少沧桑,一双眼睛依然清澈,唇角依然柔和。只是经历了这许多,微皱的眉心透出他的刚毅和智慧。罗敷一阵心潮澎湃,眼泪脱眶而出。
刘秀的队伍里多半是舂陵军,他们个个仪表端正,精神抖擞,夹道的百姓都知道其首领是汉室宗亲刘秀,无不交口称赞:“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汉家官员的威严仪表!”百姓多有感叹拭泪者。
罗敷认得刘秀□□的正是那匹颇具灵气的“紫影”马。走到酒店楼下,它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怎么也不肯前行。刘秀感到颇为惊奇,抬头向楼上看去,一袭白纱遮住美人如虹。但那一双眼睛他怎会认不出?他恨自己让那双秋水灵动的眸子里面充满了情仇。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脉脉相望,一刻即是千年。
一阵风吹进酒楼,罗敷的面纱被吹落,长发瀑布一般地垂下来,绝世容颜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万人眼中。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都驻足而立,忘了言语,忘了前行,甚至忘了呼吸,连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紫影”此刻也安静地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