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罗敷并未参加。登基之事甚繁琐,刘秀一直到三日后才有暇前来探望她。不过今时已不同往日,只见刘秀身穿龙袍,头戴冕冠,前呼后拥而来。罗敷忙上前行跪拜之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秀忙上前搀扶:“敷儿快请起。都退下吧。”待众人退了,刘秀道:“听说你要走?”罗敷:“是。敷儿身体已无大碍,多谢皇上挂心。敷儿明日就动身前去汉中了。”
刘秀道:“你一人前去怎让三哥放心?”他自称三哥,而不是朕。罗敷心里是感激的,至少刘秀是个念旧之人。
罗敷默然。刘秀之前用几个月的时间帮罗敷打探到月如风可能去了汉中。虽然机会渺茫,但为了她的开儿她必须前去。何况夜听潮突然失踪也让她倍感不安,即使他辜负了他们母子,也没有必要从人们视线里消失。难道此事还有隐情?
刘秀道:“刚刚接到的消息,赤眉军攻取了汉中,在那里拥立了十五岁的刘盆子为帝。你此去汉中无疑深入虎穴,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听到这个消息罗敷更加坚定了去汉中的信心。赤眉军一直是除了更始帝刘玄和河北刘秀之外最强的一支力量,如今突然拥立新君,这会不会与夜听潮有关?夜听潮曾想借助赤眉的力量攻击刘秀,难保夜听潮与赤眉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罗敷道:“三哥不必再劝,敷儿去意已决。”见他不以君臣之礼待她,她便仍然以旧时“三哥”相称。
刘秀见多说无益,道:“我派你阴识大哥沿途保护你。”罗敷:“也好。”阴识此去一方面可以保护自己,另一方面还可以打探下赤眉的虚实。刘秀与赤眉的一战将来在所难免,有此准备也是应当。
刘秀坐在榻上沉吟良久,似有心事。罗敷道:“三哥有话不妨直讲。”与刘秀相识已多年,两人一开始便出奇地投缘,有默契,如今更是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往往对方一个动作,一声叹息,另一方便能才出所想。
刘秀道:“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又怕……”
罗敷轻笑,刘秀依然是这样的脾气,总是多为对方思量三分。想当初她爱的也许就是他身上这种君子之气。“三哥不用怕伤了我。三哥想说可是立后之事?”他还是顾念两人的感情。
刘秀颇为惊奇:“敷儿怎知?”罗敷宽慰地对他笑曰:“此事早在你登基之前已然议论开了。三哥本应在三日前便宣布这皇后的人选,却迟迟未决。三哥所难不是此事还有什么?”
刘秀竟有三分动情,握住罗敷的手曰:“敷儿,如果你离开,三哥再有忧心之事却有谁可以为三哥开解?”罗敷笑,默默抽出自己的双手:“三哥,也许以后人前我只能称你为皇上了。你手下谋士三千,又岂用罗敷解忧?”
刘秀眼中似有痛楚,因为罗敷的疏远,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再没有从前的狂热。“敷儿,你真不愿为了三哥留在宫中?”他终是将自己的愿望说出口。积压在心里这么多年。先是以为她是男子,不敢放纵对她的感情;后因她几乎成为自己的大嫂,怕对不起手足之情;再就是她嫁作他人妇,不能有违伦常。如今她伤痕累累来到自己身边,自己也已放下芥蒂,可她心中却有了别人。
不出所料,罗敷摇头曰:“宫中的生活不会适合敷儿,敷儿属于自由自在的天空。”刘秀激动道:“宫中就没有自由了吗?只要你做了皇后,谁又能阻止你享受自由呢?”
罗敷:“别骗自己的三哥。我做皇后将会为你带来多少麻烦?天下人岂会容你娶一个有夫之妇做皇后?莫说天下人,单是真定王和郭主这一关就过不了。何况……”罗敷顿了一下,有些话她不想说,怕伤了他。可不说又怕他继续牵念自己,对双方都是无益。如今他已是君主,怎可再为儿女私情费神?“何况罗敷心里已容不下其他人。我的心都给了他,哪怕痛苦一生,那痛也是因他而起,不会为了其他人。”
双方良久的沉默,一个怜惜现在的罗敷,一个思念过去的夜听潮。
罗敷终是开口:“三哥,若为皇后,没有比丽华姐更适合的了。可是,你现在仍然要仰仗真定王刘扬和郭主的势力,况且郭圣通已然为你产下一子,封她为后恐怕是别无选择的事。——三哥,天色已晚,敷儿明日还要赶路,这就要睡下了。”言尽于此,罗敷便有送客之意。如今他已贵为皇上,见过谁,在谁那里多呆了一会都会成为群臣和有心之人揣测的对象,她如今已是□□乏术的一个人,又怎会再惹麻烦?
刘秀只好告辞。罗敷又道:“还有一事。——我的家眷就承蒙皇上照顾了。”自从打听到夜听潮离了邯郸,所幸家人并未有何不妥,罗敷思考其中原因,并不是月如风不想伤害他们,而多半因为邯郸乃是刘秀领导的舂陵军的地方,月如风怕下手伤害他们为自己引来麻烦,不能不着痕迹地离开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