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请刘秀将秦氏一家在他处安排妥当,自己也不必为此担心。刘秀郑重点头,这才出了门去。
次日中午,罗敷与阴识一同上路汉中,已传来刘秀册封郭氏为后的消息,又封长子刘疆为皇太子。只封阴氏丽华为贵人。
罗敷将昨夜刘秀向她征询封后意见一事告诉了阴识,道:“大哥可怪我?”没想到阴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坦然笑曰:“敷儿所言句句在理,我岂会怪你?相比汉室江山与万民之心,一个皇后的位子又算得了什么?我阴家怎会因为一个后位让皇上失了民心?郭皇后已育有一子,而丽华却暂无所出,如果只给郭皇后一个贵人的称号,岂不是令皇上落口舌于天下?”
罗敷点头,阴家人的见识是她所不如的。自己这一问,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他知道这皇后人选里还有一个她,有妇之夫罗敷,不知会怎么想。
两人又谈起疆华献《赤伏符》之事。阴识笑曰:“我听你的计策,令人造了《赤伏符》,本想亲自奉上。恰在此时遇到皇上昔日的同窗疆华,便卖个人情给他。这样更显得顺其自然,且又有说服力,岂不美哉?”
罗敷点头:“美则美矣,只是那疆华可知事情真相?”阴识:“并不知。此事乃一等一的机密,除了你我,我怎敢再告诉他人。”
罗敷点头。利用人之迷信帮刘秀取得帝位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他们都有“君权神授”的思想?两人再三约定不可将事泄露,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不然传出去,后果恐怕是谁都不敢承担的。
罗敷只道来汉中寻找消息将经历千辛万苦,却从不曾想会如此容易便见到了夜听潮。
自从罗敷生了“妖孽”的消息传出,各方势力倒是停止了对罗敷的争夺。“得罗敷者得天下”的谶语不攻自破。如今她身份跌落千丈,一下成了“不祥之人”。如此也好,倒是免了不少麻烦。但为免被当做间隙之嫌,罗敷与阴识两人着装及行事都是尽量低调。
两人选了间中等客栈,要了两个房间毗邻住下,客栈斜对面不远正是汉中最大的酒楼“逐鹿阁”。《史记》中就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说法,此后多有以“逐鹿”形容争夺天下的说法。此酒楼取个如此政治化的名字也注定了它将成为一座标志性的建筑物,往来汉中豪门名士无不竞相而来。如今汉中已是赤眉军拥立政权的临时国都,其繁荣也盛,其危险也盛。
罗敷与阴识夜间前去酒楼打探消息。两人一个气质如惊鸿,虽扮成了男子却依然难掩风华;一个温柔儒雅,沉淀了千年的名门气质尽是风流。罗敷见这“逐鹿阁”也算是有钱人的“高级活动场所”,服务更是极尽周到。又多有女色出入。为免引起过多注意,罗敷叫了两位资质一般的女伴陪酒,她与阴识两人只做是浪荡公子,来此寻乐。此处却又与后世的妓院不同,女色也只是助兴怡情,多通笔墨琴瑟,而不是行拉客之事。
四人在大厅选了角落的位子,罗敷见阴识拘谨,心知他并不适合此中场合,不免失笑,言语相戏曰:“李兄(‘阴’姓少见,为免注意罗敷只以‘李兄’对阴识相称。),你看海棠姑娘天姿国色,为何还要学那谦谦君子,而不一亲香泽呢?”
阴识闻言色变,却不好发作,只好装作与那海棠姑娘十分殷切地交谈。罗敷生笑。却见大厅正中一桌客人正襟危坐,并不饮酒玩乐,左手按剑,面部表情都是一般地严肃警觉。罗敷心想,这酒楼之内必有贵客,这些人倒像是随身保护的。
正想到这,自门外惊现一人是罗敷无论如何都不能感到平静的。——月如风!只见她丫环随从跟了十几个,身下最近一人竟是花无璧!她们果然勾结到了一处!罗敷险些失态地从榻上一跃而起,幸而阴识手快将她按住:“贤弟要如厕否?”罗敷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鲁莽,摇摇头重又坐下,身子压低了低,恐让月如风看见。
原来正襟危坐的几人一见月如风全体起立而拜。罗敷颇为惊奇:她好大的威风。
月如风却只是不理其他,径直上了楼去。紧接传来她的声音,像是在训斥某人:“相公好不清闲,家里有如花美眷尚不能让相公如意,竟来此寻花访草而来。”有酒楼的管事上前劝解道:“夫人恕罪,本店并非烟花之地。还请夫人莫扰了诸位客官的雅兴。”
罗敷、阴识跟着看热闹的人群来到楼上,本来月如风带的随从便多,此时又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楼上便更显拥挤。月如风一听管事之言,也不顾及,伸手对管事一个耳光:“一个区区的管事,敢欺压到我的头上!”管事被打了耳光,却见她来势汹汹而不敢争辩,只得委屈退了下去。
经过外面这般的折腾,终见里面之人缓然出声:“美人如玉,求之何过?夫人又何必动怒?”声音如此慵懒魅惑,像要将尘世间万事万物都要迷醉了一般。
罗敷听得里面的声音正是夜听潮!一个站不稳,差点栽倒地上。阴识忙上前搀扶,借着人群退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