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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几回魂梦与君同(1 / 2)


谢暮遥和赵晰韩迦一同离开的时候,天刚大亮不久。恋恋不舍地别过了竹妖、霍小香、霍家伯伯以及村里的人,谢暮遥这次很果断地选择了腾云,越快到京城越好。

韩迦和赵晰很奇怪薛靖初竟然没跟着,谢暮遥简短说了昨晚的事,含糊地提了一下韩遗简,只说自己很好奇薛姐姐最后怎么会带着王嫂一起回去。

赵晰笑了笑,见怪不怪地告诉她,薛、董两位大小姐是天生的冤家,从来都是以互殴为乐的,打的时候自然是不留情面,不过打着打着也惺惺相惜了起来,所以到最后有个不成文的约定,谁赢了就带着输了的一起疗伤,从来没发生过扔下不管的事。

谢暮遥哑然失笑,果然是冤家。

“那这次王嫂来做什么?”其实她想问的是,董重英是不是受赵遗指使来的,不过她说话一向含蓄,也就没直说。

赵晰笑着摇了摇头,“若说全没关系,我自是不信的。不过,依我看来,董大小姐闲得无聊,专门来找薛小姐的麻烦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

谢暮遥点了点头,不知怎地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似的。她自嘲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对了,还没看到林公子,他人呢?”

赵晰道:“林公子回洞之后,也不知和那老虎精说了什么,出来就自己走了。”

“老妖居然舍得?”

谢暮遥难得地被勾起了好奇心,据她所知,那老妖简直恨不得让林染一辈子别出去的好,怎会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情之一字,最是强求不得。”赵晰不知想到了啥,忽然有些感慨,“不过我想那老虎精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少不得要追着他跑了。”

想着林染被老虎追着满山跑的样子,谢暮遥也忍不住笑了。他们一来一往地聊得开心,完全没有留意到沉默得反常的韩迦。

好在这一次没有出岔子,他们很容易地到了京城,却没找到谢隐淮,面面相觑之下,韩迦不好意思地咳了下,不自然地抬头望天,“我不会算。”

谢暮遥沉默了一下,对他这种不务正业的学习态度不敢苟同,赵晰轻笑了下,“我也没学过。”

这下不止谢暮遥,连韩迦也沉默了。

“不过,我有办法。跟我来。”赵晰卖了个关子,引着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拘出庙里的土地老儿,一问才得知谢隐淮因冲撞圣颜,被贬到苏州做太守去了。

一听这话,谢暮遥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顾不得礼仪,她抓住土地的袖子急道:“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哥哥现在怎么样……”

土地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赵晰扶住她,安慰说土地只管着京城这一块儿地,别的地方的情况自然不知晓,不如前去看看,一切就都明白了。而况苏州自古繁华,也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之地,料想应该受太多的苦。

想着他说得有理,谢暮遥从震惊中恢复了理智,虽然手还是抖着,却推开了他的搀扶,催促着要去苏州。于是告别了土地,驾着云去苏州。

夕阳西下时,到了一处顶繁华之处,料想便是苏州城了。他们按下云端,为了掩饰踪迹,特地找了一处小庙显身。走出小庙,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真个十分热闹。谢暮遥向一个长得很和善的大婶打听谢隐淮的官衙所在处,结果惹来她一顿噼里啪啦的话,不外乎什么颂扬之词,又好奇地追问她和太守大人的关系。谢暮遥不欲多事,便说是他的故人,大婶眼睛顿时放光,一定要她说出是怎么和太守大人认识的,惹得他们三个齐齐黑线。赵晰黑着脸把她拉过来,僵硬地向大婶道了谢,离开了。可以想见,不一会儿太守大人的故人来访之类的轶闻就要传遍整个苏州城了,人民八卦的力量是伟大的。

太守的府邸和官衙是连在一起的,前面办公,后面就是住处了。他们到的时候,得知谢隐淮外出还没回来,韩迦和赵晰自去闲逛了,留下谢暮遥等着她家哥哥。

谢暮遥悄没声息地进了后院。院子并不甚大,但也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亭台楼阁,花沼池塘,垂柳细细,白莲盛放。花木虽盛,但也隐约可见修剪的痕迹,花间小路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不显衰败。一道高墙将院子与外面的喧嚣隔绝,不知为何,园中竟连一个下人俱无,时有小鸟啄食,树上蝉声高唱,越发显得清绝幽绝。

不知为何,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谢暮遥却觉得莫名的亲切,她的大哥哥就住在这里啊。最开始的忐忑不知不觉消失无踪,她随意悠然的走着,不时拾了地上的花瓣丢进池塘,看那各色的小鱼争相啄食,不多时就走到一扇房门前。

她迟疑了一下,推开门进去,案上摞着大堆大堆的书,笔砚随意地放置着,砚中尚有余墨未干。她走过去,坐在几案前,像小时候一样蜷缩在大大的椅子里,顺手取下一本书浏览。许是太安心了,看着看着,她觉得有些困顿,就蜷在椅子里睡着了。

谢隐淮辞别好友的时候,月已中天了。文人聚会,自少不了美酒佳人,谢隐淮虽一向自持,也不忍拂了好友的兴致,而况那陈年的梨花白也是难得,因此他也喝得并不少。和以前一样,车夫已早早地让他遣回家了,他一个人慢慢地在半夜的大街上走着,凉风一吹,他的酒意醒了几分,而面前也已是自家的大门了。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圣意难测,他不想跟随的人遭受池鱼之殃,便孤身一人到苏州任职,连半个下人也没带来。刚开始自己打扫做饭,虽然难免手忙脚乱了些,倒也自得其乐。倒是一同被贬的太子洛伯服看不过去,每日派了自家的下人一早来听差,晚上便回去,总算凑合着过了大半年。

对于这一切,谢隐淮也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发喜欢一个人呆着,以前是不喜欢应酬,现在更是到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如果今天请他的人不是倾心相交的老友,他定是不会前去赴宴的。

而那好友,明天就要前往遥远的岭南了。他是前不久被贬的,这次不过是路过苏州,便来探望探望他这个同样的天涯沦落人罢了。

席上只三人,不免太过惨淡,好友招了歌姬伴饮,丝竹声细,金樽美酒,放浪形骸,痛饮狂歌,直呼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坐在一边的太子笑得也很是惨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又萌生了去意,这庙堂的争斗他实在厌烦得很,偏又进不得退不得,最是无可奈何。

一时间愤懑充塞胸臆,他推开书房的门,满腹的词句在胸中涌动,不吐不快,非要把这股怨气发泄出来不可。待他步履有些不稳地走到桌前,借着明明的月光,终于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他的酒一下子全醒了。月光下的人正睡得安然,她曾那样无数次地睡过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上带着甜美的笑意,好像正做着好梦。他迟疑地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眼前的一切只能在梦里出现,他唯愿这梦做得更长些,更久些。

“大哥哥。”谢暮遥仿佛感觉到了他,忽然嘟哝着,闭着眼睛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天亮了么?”

谢隐淮一下子眼泪上涌,像她幼时一般抱起她,一边哽咽着道:“还早呢,你睡吧。”

谢暮遥哦了一声,把头埋进他胸前,又睡了过去。

谢隐淮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脱去鞋袜,又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手里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并不是梦。他久久地凝视着睡得香甜的人,将头埋进锦被里,终于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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