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睢有些不忍,却没有解释。
“他们过世后,我被藏在李家,听着无数人说我祖父唐丞相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吃里扒外的叛国贼,而你霍睢却成了人人称赞的大义灭亲之人。我想你回来给我一个解释,给天下人一个解释,说你没有构陷我家,说我祖父是无辜的,可是你还是没来。”
“我那个时候……”
这次霍睢想要解释,刚张了口,却被唐棠止住了。
“我知道,你去了战区。那是皇命难为,你身不由己。那个时候我还是信你的,在你走了一年后,两年后,我一直给你写信,问你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你还回不回来娶我……我竟然还傻到想着嫁给你……但就是这样,我写了整整两年的信,你一封都没回。”
“我回来了唐棠,我回来了,我娶你……我是回来娶你的……”
霍睢话说得细碎,心也是慌的。他猜过唐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担心过,也懊悔过,却不知道当唐棠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能如此的淡漠,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而他,似乎也成了局外人。即便是刀口舔血的五年里,他想着终有一天归京,他还能见到唐棠,能娶她,那么一切都不晚。
但唐棠说,太晚了。
他想上前抱住唐棠,却被冷冷地推开。
“你觉得不晚吗?那我现在问你,当年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唐棠这话问得云淡风起,可谁都不知道她那倏然生出的两团希冀之火,正藏在被雨水氤氲的双眼之中。即便是五年之后,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唐棠仍然给霍睢留了一丝机会。若是……若是他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么她信。
唐棠不敢抬头,生怕被一向狡猾的人瞧出端倪,只是这一等,便再没了声音。
雨越下越大,两个在长安都是,或者曾是顶富贵的人,却连把伞也不打,就这么淋着。原本唐棠是不冷的,只是此刻被冷水浇在头上,连心都凉了。
果然……
他为什么要躲要藏,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五年都不回来。又为什么此刻一个字也不回答……
只是因为是事实,你让人如何去反驳?她自嘲地笑。唐棠,你也太会强人所难了。
她再不愿同霍睢一起在这里待下去,辱没了先人的脸面。于是唐棠转身往府门口走去,却不想被霍睢拉扯住了。
“唐棠,除了当年那件事,其他的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唐棠却一脸古怪地笑了,“白帝已经为我祖父偿命了,你呢?”
趁着霍睢愣神的空档,她夺过他手上的梅子酒,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你拿来祭奠的酒?霍睢,你觉得配吗?”
唐家早没了,那坛青梅子酒也该陪着唐家一同没了才对。
便听“砰”的一声,酒坛砸在地上,摔得四碎。唐棠用的是十足的力气,竟被弹起的碎渣刮破了手,她仿若不知,霍睢却蹙紧了眉头。
霍睢向来是见不得唐棠受伤的,五年前的习惯在今日沿袭了下来。他下意识想要抱她,也喜于她的没有拒绝,只是当二人衣衫几乎要相碰触的时候,一个更冰冷的刀尖便顶在了霍睢的胸口。
“让你的脚再踏入唐府,实在是堕了我家中长辈的脸。”
虚张声势。霍睢比谁都清楚,唐棠的功课是他教的,功夫也是他教的,胆子更是一顶一的小。
“用点力,唐棠。”
他极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不知道她的手中有刀。可下一秒刀刃入肉,红血洇了出来,却又昭示着他是知道的,更是故意的。
“我是李宪收留的人,不杀李家还有用的人。”
唐棠忙抽回手,那柄银纹短刀却稳稳的留在霍睢的胸膛之上。竟连刀都是他给的……霍睢失笑。
“你不杀我,我就会娶你,唐棠……”
“我不会嫁给你的,顾家的聘书前日已经下给澹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