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下鼓吹喧阗,唐沛雪穿了件素白衣裳探出头去,不知哪儿吹来的熏风,掀起她一缕碎发而后钻进耳朵里,软绵绵地痒。
唐沛雪原本是听闻方子英即将下葬,因而在茶楼要了件雅间看看热闹,却没想到街上到处是娶亲的,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她疑惑地问旁边的翠儿,“今天是什么吉利日子么?”
“小姐你有所不知,最近有传言说皇上要选秀了,这些人家不愿孩子去宫里受苦,所以急急忙忙把女儿嫁了。”
唐沛雪微敛眼睑,这才想到是有这么一回事。
翠儿又说,“上次花朝节之后也有这传言,当时京城里好不热闹呢。”
唐沛雪若有所思,再回想前世也是这般景象,只不过陛下对选秀这种事向来没有兴趣,所以从未插手过。
平民百姓向来对选秀避之唯恐不及,订婚了便早早催促成亲,若是没有定亲随便找个人就把女儿嫁了。选秀当中被刷下来的女子很难嫁人,而被选上去的女子只有少部分做了嫔妃,大部分做了宫女和女官任人使唤。寻常百姓哪个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到宫中过悲惨的生活?即便有幸做了妃嫔,那宫中吃人的日子几个人稀罕去过?
这也是唐即中想要尽快将她嫁出去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唐沛雪目光淡然,突然见窗台下又一成亲队伍经过,她再看了两眼,才发现骑在那马上的是常钰。他身着红色的喜服,光顾着挥手连头上的帽子戴歪了都没发现。
看来京城里的闺秀都嫁得差不多了。
翠儿不禁担忧地问,“小姐你若是不成婚,万一被选去做了宫女可怎么办?”
唐沛雪攥着绣着帕子咳了几声,目光看似沉静,内里却掀起小小的漩涡。
“回府。”
翠儿跟上小姐,唐沛雪下了轿子却见一群人从唐府出来,为首的那人手里拿着一个拂尘,唐沛雪一眼就认出是宫里的太监。
她站在原处双手交叠微微垂首,那内监没给她一个眼神,快步离开。
唐沛雪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进了家门,只见父亲母亲二人睁大眼睛,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唐沛雪心里一咯噔,担忧地问,“爹、娘,发生什么事了?”
唐即中缓缓抬起头看女儿,眸中含着悲痛,“宝儿。”
唐沛雪放在父亲衣服上的手收紧,焦急地问,“唐府出了什么事?”
她眼神慌乱,甚至是紧张,前世那样的苦痛她不想再经受第二遍。
“不是唐府出了什么事。方才的公公可是来采选秀女的。”唐母忍不住垂泪,“宝儿,你命怎么这么苦?”
“什么?”唐沛雪身子晃了晃,半晌才说,“可是那公公没见过女儿啊。”
唐母摇摇头,咬着唇,眼泪越掉越凶,“他直接给了些银钱当做聘礼,下月初一你就要去参加选秀了。”
唐沛雪疑惑不解,却见父亲握紧拳头,气愤地说,“定是那王洵看唐家不顺眼,便使出这阴招。”
他也才得知选秀的消息,却不承想那太监这么快就到了唐府,连唐沛雪都没见着就定下人选,如此匆忙分明是怕唐家听闻选秀的消息一着急随意嫁了女儿。
他叹了口气,又说,“是爹害了你。”
唐沛雪垂眸,见父亲如此模样,不禁蹲下身子道,“爹,您刚正不阿,有这样的爹女儿感到荣幸,又怎么能说是害了女儿呢?若爹您与王洵为伍,却是害了女儿,让女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唐即中顿时被触动,眼眶里含着灼热的泪水,“爹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感到荣幸。”
“爹,谁说女儿就一定能选上的?”唐沛雪握着爹的手,宽慰他道,“万一没有入选,女儿就可以回家了。”
唐即中听了只当女儿不知道,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心里却盘算着给负责选秀的太监和宫娥塞点银钱,好让女儿能够回家。
唐沛雪如何不知,若是入了选便是失了自由,远离双亲,若是未能入选,回来便彻底成为京城的笑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唐沛雪只觉得造化弄人,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方法。所幸她前世孤苦,已然不在乎情爱。
唐沛雪突然想起什么,又说,“爹,暂时别告诉哥哥。他那个暴脾气,指不定找谁去闹。只是这件事可闹不得。”
唐即中愈发觉得女儿懂事,比长子稳重多了,心中虽伤心却尽力压制,“那便过些时日再说吧。”
他垂下眸,眼中有几分沧桑,“你去看看你兄长。”
唐沛雪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往庭院那边走。这个时候,哥哥应当是在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