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屏风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翠儿在一旁刚想问什么,唐沛雪却伸出食指放在朱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翠儿立即就噤声了。唐沛雪的身影在屏风后立了一会儿,果然听见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唐即中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比较内敛,但唐母不同,她的泪水不停滚落,唐即中见了便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以后在女儿面前可别再哭了。女儿以为还能回家好歹没那么绝望,你哭哭啼啼只会叫女儿更加舍不得。”
“还不是因为你。”唐母用帕子擦着眼泪,“若不是因为你得罪了王洵事情会变成这样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唐即中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连女儿都比你懂事。趋炎附势是我唐即中的作风么?若每个臣子因为王洵位高权重就害怕得罪他,那国之危矣。”
“就你有理。”
唐沛雪听到这就没再听了,她转身离开,心里五味杂陈。翠儿跟在她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唐沛雪突然听到身后有抽泣声,她诧异地回头,却见向来稳重的翠儿哭成个泪人,“翠儿,你这是怎么了?”
翠儿急忙把眼泪鼻涕擦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没什么,只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唐沛雪被逗笑了,“那得多大的沙子进你的眼睛里才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翠儿听了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哭相,可就是忍不住,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唐沛雪知道这丫头定是舍不得自己,伤心成这个样子忍都忍不住,她不禁有些心疼,“我帮你吹吹。”
“不用了,小姐。”翠儿后退了一步。
唐沛雪上前一步,拿出帕子细致地给她擦眼泪,顺便给她一个台阶下,“那应该不严重。”
说完唇角泛着一丝玩味的笑,转而向那边走廊处走。凉风穿过,她的心情有些低沉,却并不畏惧。她连死都不畏惧,唯一令她畏惧的只有家人。上次谢恒一番话,即便不代表唐家一定能保全,却叫她无比心安。
再想想她前世,之所以对宿秋白那么忠心,何尝不是为了实现父亲的夙愿,何尝不是为了代替兄长继续活下去?
她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够进宫,待在那人的身边。做一个宫女就好,看着他守着他。
唐沛雪想入了神,倏忽有一个略带着些玩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地上有什么?”
她猛然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眉眼柔软了几分,“哥哥呢?”
“他正在那边练功。”谢铮冰封的眸子仿佛融化了几分,“你想要见他,还是等他练完吧。”
“师傅。”她突然很想再叫一声,她怕自己以后没机会再叫他了,“你不是替另一个师傅来的么?那个人呢?”
这都半年了,那人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么?
谢铮眸光微闪,“你在赶我走?”
“我哪敢。”唐沛雪讪讪地说。
谢铮解释道,“他暂时来不了了,以后都是我教唐沛风,你很失望吧。”
“我没失望。”唐沛雪辩解道。
谢铮嘴角突然向上翘起,又归于平静。
唐沛雪盯着脚尖,“师傅,谢谢你。”
“嗯?”谢铮被这没头没尾的谢谢搞懵了,“什么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教我武功,谢谢你让我活下去。
那些前世至死都没有说出的话堵在她喉咙里,除了谢谢再也道不出其他。上辈子还不清的,这辈子也还不了,真是遗憾。
“我马上要离开了。”唐沛雪低下头,“你别和哥哥说。”
“去哪儿?”
“可能很快就回来,也可能进宫做婢女。”唐沛雪抿唇,“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动了谢铮,他的心被猛烈地撞击着,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跟我说?”
因为你是我最敬爱的师傅,是前世最亲近的人,最依靠的人。
唐沛雪宽袖下的手交握在一起,她抬起头,嘴角泛起的笑容像是春风慢慢吹开浮冰,“因为就想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