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遮月阁,张旻麻利的叫人套上马车,便往桑家瓦子而去。到了地头,熟门熟路的走进巷子,敲响了龚美的屋门,“龚大,是我,张大郎!”
“来了?”几乎是立刻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龚美的脸,“快进来。”
“不必了,三郎差我来接你去他府里,今夜要留下。”张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脸上有一丝疑虑。
龚美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清晰可辨的喜色,“当真?”说着拍了拍张旻的肩膀,“好你个张大!等着,我去收拾行李。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张旻摇摇头,催他进去,自己站在门口,瞧着那因龚美太过用力而前后开合不定的门扉,陷入沉思。
龚美与刘二娘到汴梁城才不到一月,自然也没甚物件。他随便收拾一番,出了门,便去隔壁向房东退了房,说了好些好话,将交下的三月定金拿回一半,这才出来,对张旻道,“走罢!”
张旻被他一叫,回过神来,并未多说,当先往外走去。
等上了马车,龚美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马车我还是头一回坐,都是托了你张大的福气了!”
“这算什么。”张旻微微一笑,给他倒了一杯茶,“跟着三郎,有你的好日子。”
“你跟我说说,二娘今日到底如何?别惹恼了三大王。”龚美此时才忐忑起来。
为了此事,他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动用,若是不成……
张旻冷笑,“你担心什么?她好得很,见了那朱门绣户,几乎迈不动腿,便为了这富贵,也会用心。”
“二娘不是那样人……”龚美听他说得刻薄,不由反驳道。
张旻哼了一声,也不再说。到底如何,将来便知。何必为这事和龚美闹僵了?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时便到了赵德昌的府邸。两人下了车,张旻领着龚美往里走,一面道,“你先和我住在一处,等过几日此事定下来,我再去央三郎给你差事。”
龚美连连点头,此事虽是他二人同谋,但进了这府里,自然是以张旻为先,“全赖你周旋了。”
到了张旻所住的院子,龚美将东西放下,搓着手道,“张大,能否让我见见二娘?”
张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语带敲打,“龚大,我说,都走到这一步,你不会想反悔罢?”
“不会不会,我只是不放心二娘,你不知,我们一路从蜀中过来,她就没离开过一日。我怕她骤然到了这里,住不惯。”龚美道。
张旻心想,有什么住不惯?这绮罗丛中住不惯,莫非定要去住那破庭院?口里却道,“三郎让我接了你来,本也是让你劝劝二娘子的意思。只你去内院,却有些不便,我叫人带了她来。”
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叫门,“张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
张旻连忙开门出去,笑着应道,“秋婵姑娘,多劳你。”随手递过去一角银子,“这个请你吃果子的。”
“张大哥总这般客套!”秋婵笑着,却伸手接了银子在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然夫人又要骂!”
秋婵走后,张旻才对站在后面的二娘笑道,“进来罢,龚大郎已到了。”
二娘眼前一亮,“龚家大哥到了?”一面问,一面却已经迈步进屋。
张旻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龚美和这刘二娘对外都只说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可……一个二十来岁的表哥,带着十五六岁的表妹独自上京?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
二娘却没注意他的神色,进了院子,便见龚美已然推门而出,她忙笑道,“龚大哥,你来了。”
龚美点了点头,心想如今在这府里,再与二娘共处一室不太妥当——他原没有这样细致的心思,但经张旻敲打之后,心头暗自凛然,此时便搬了椅子出来,“二姐,你坐。”
二娘斜签着坐了,见张旻远远的站在院子外,并不打扰他二人说话,这才小声道,“龚大哥,你来时也瞧见了罢,这院子可真大!你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是大,怕不有桑家瓦子那么大,够多少人搭棚子唱戏了。”龚美附和着,回避了第二个问题。
刘二娘却根本没有注意,嘻嘻一笑,“龚大哥,这是官家的儿子的府邸,那位赵衙内,他是官家的第三个儿子呢!可我瞧着,他很是可亲,一点都没有那些贵族夫人小姐们的做派!”
她说着直起身子,郑重道,“龚大哥,我知道你一向志向远大,来京城也不是为了接着做银匠的。这位赵……三大王,人很好,你若央了他,说不准他能帮忙呢?你不是总说要跟着大人物,他可算是个大人物了罢?也是咱们交了好运,一进汴梁城,就遇到了这样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