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进门,赵德昌便听到了二娘被打的消息。
他今日在宫中,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没想到回府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匆匆赶到刑房的时候,二十板子已经快牙打完,而二娘本人,差不多已经晕过去了。赵德昌走过去,亲手将人从刑凳上扶了起来。见她脸色惨白,嘴唇都咬破了,不由心生怜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扶着二娘,赵德昌直起身子,冷声问道。
赵德昌一贯脾气温和,就算是有什么事,也能耐下心来说理。秦国夫人还未见过他这般表情,脸板起来,眉峰一拧,带着三分不悦一分不耐,让人胆战心惊。
只是她在这府里也是做惯了主的,尤其见赵德昌如此维护二娘,更是怒从心头起,丝毫不以为自己做错了,“这贱婢竟偷了府里的东西,老身这才要训诫一番,以儆效尤。”
“偷了东西?”赵德昌眉头一挑,几乎要冷笑。他虽和二娘相识日短,但这些日子相处,也颇知道二娘是有些清高的品性的。怎么也不会相信二娘回去做那偷盗之事,“她偷了什么?”
秦国夫人指着那几个用来做证物的杏子,“就是这个。虽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却也是府里的东西。”
赵德昌简直啼笑皆非。不过几个杏子,秦国夫人竟也能大张旗鼓地处罚二娘。
他从前是知道秦国夫人在府里颇有些斤斤计较的,只是念着毕竟是自己的乳母,还是母妃旧仆,便格外宽待些,不曾想,竟纵出了个连他都不放在眼内的人来。
二娘是他屋里的人,要如何管教,也轮不到秦国夫人。赵德昌冷着脸,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争执,失了彼此脸面,便只将二娘抱起,淡淡道,“日后我屋里的事,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虽然他自谓已是给足了秦国夫人面子,然这句话,却仍是叫秦国夫人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倒是不觉得赵德昌对自己这般说话有何不妥,毕竟他是主,她是仆。然而这账,却又是算到了二娘身上。不是那蹄子勾坏了元帅,元帅怎会如此?
而这厢,赵德昌抱着二娘,本是要回明德院的,只是想到那一院子的人,便转向了澹然轩。
澹然轩虽只是他日常读书的地方,但也有床铺,备着午间小睡,诸般器具,也是一应俱全。他想着二娘要养伤,在这安静之处,比明德院好得多,便将她安置在了这处。
将二娘安顿好,请了大夫,赵德昌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诊了脉,捋着胡须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好生养着就是。”又叮嘱了好些伤口护理的法子,留下药膏,这才离开。
赵德昌握住药膏瓶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趴伏着的二娘,面颊微红。
这澹然轩伺候的都是小厮内侍,自然不能让他们来给二娘上药,可是他自己……
坐在床沿,赵德昌伸了好几次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幸而二娘此时是晕迷着的,瞧不见赵德昌的神情。所以他虽然有些脸热,但也还算是镇定。
最终犹疑半晌,赵德昌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固然是因为这里伺候的都是小厮,但他也不是叫不来丫鬟。当然也是因为他担心别人伺候不尽心,但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好。
其实内心深处,未始不是因为,这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他自己都过不去。
因此赵德昌一咬牙,便伸手揭开了盖在二娘身上的薄被,解衣裳的手,也有些颤抖。
然而真的看到那已经被血浸湿了的衣裳,赵德昌心头的绮念却都消失无踪了。
待得见到那鲜血淋漓,红肿吓人的伤口,他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微微一疼。第一次开始疑心,自己固执的将二娘留在府中,到底是不是正确了。
不过他并未想很久,就着温热的水给二娘清洗了伤口,赵德昌这才开始缓慢而小心的上药。
等到涂完了药,他整个人都因为太过紧绷,而满头大汗,但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给二娘换上了干爽的衣裳,重新盖上薄被,赵德昌才盯着她发呆。
二娘平日里虽然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脸颊是红润的,气色也好,一双眼睛波光盈盈,让人移不开目。
然而此刻,她额上因为疼痛,渗出密密的细汗,脸色苍白,就连唇色都几近透明,衬得上面被她咬破的地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安安静静的躺着,蛾眉轻蹙,楚楚可怜。
赵德昌伸手替她将一缕头发拂到耳后,触到了微微有些冰凉的皮肤,二娘若有所感,睫毛轻颤。
赵德昌以为她要醒了,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然而下一刻,二娘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