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件衣裳晾上晒衣绳,二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拖着疲累的步子,朝大厨房走去。
时已近晚,府中的下人,大多下了差事,是以路上遇着的人并不多。晚风轻拂,二娘也渐渐放松下来。
去大厨房的路上,要经过花园,这时节月季开得正好,远远的便能够闻到那股清幽的芬芳。二娘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攀住路旁的一枝,捧在手中轻嗅。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叫骂,“死蹄子,我瞧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接着便是耳光的声音。
这声响弄得方才温柔的气氛全无,二娘扫兴的蹙了蹙眉,想着自己如今身份如此,还是不要惹事,便欲转身离开。谁知才要走,又听得那个尖锐的声音道,“贱蹄子,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能勾引元帅了不成?就是那刘二娘,姿色不比你强多了?不是一样成了洗衣婢!”
二娘心头一怒,她自己愿意如此,却也听不得别人如此贬低。心头对这说话之人,便存了几分恶感。
她脚步一转,改变心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竟这般嚣张!
那人实际上离二娘并不远,只是花园中花木扶疏,大约当初建造园子的时候,取了移步换景的法子,因此结构甚是精巧,各处都是隐约隔开的,这才不能看见人影。
二娘转过花丛,向前几步,便见那假山边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青色裙装,垂着头,背对着二娘,也瞧不见表情。另一个一身粉衣,满脸桀骜张狂。生得倒是粉脸桃腮,可惜横眉怒目,生生成了一幅刻薄相。
“我……我没有。”那个青衣的丫鬟垂着头,懦懦的道。
另一个粉衣的似是十分生气,伸手推了她一把,口中道,“装什么贞节,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青衣的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儿便要栽倒,那粉衣的反而愈加不屑,“瞧你这倒霉的模样,跟谁欠了你几百两银子似的!谁见了不心烦?便是你想,元帅也瞧不上,啐!”
那青衣的依旧是唯唯诺诺,也不说话,只十分老实的站着。
大约是她这般作态,那粉衣的丫鬟也觉得无趣,只叫了一声“晦气!”便扔下她走了。
二娘原是想过来瞧瞧,若是那粉衣的太过分,自己少不得上前,谁知还未打定主意,这事儿便了结了。
她有些踌躇,不知该上前招呼,还是径直离去。正犹豫间,忽听得那青衣的丫鬟低声啜泣起来。
二娘心头便是一叹。虽然她也觉得那青衣的丫鬟太过软弱可欺,但见她如此,心中还是觉得可怜。想了想,便走过去,递过自己的帕子,“擦擦吧,别哭了。”
那青衣的丫鬟吓了一跳,退开了三步远,戒备的抬起头来,看着二娘。
二娘的手还维持着递帕子的动作,十分尴尬。早知道对方这个反应,还不如直接离开呢!
但既然开了口,自是要有始有终,她耐着性子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给你这个。”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帕子。
对方将信将疑,却仍是伸手接了过去,低声道,“多谢,让你看笑话了。”
二娘摇了摇头,想着对方大约不会愿意自己问起方才的事,再者说毕竟两人不熟悉,便道,“那我走了。”
“等等!”那青衣的丫鬟连忙出声叫住她,“我叫飞雪,是在这花园里当差的,你呢?”
“我叫刘二娘。”二娘的脚步一顿,微笑着自报身份,果然看到飞雪脸上快速划过一抹不自在。
自己的名字,在这府里,或许的确是十分让人不喜的存在吧?二娘想。
不过她也不在意,转身离开。这回飞雪没出声,她很快到了大厨房,领了饭食,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娘原以为,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必定会远离自己。毕竟这么些天,她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人愿意与她结交。虽说是习惯了,但有时想来,也会有些失落。
谁知第二日,她正在洗衣裳,飞雪却径直来寻她了。见她还有一大盆的衣裳,便自告奋勇帮忙。
花园里的差事虽然不算轻松,但几乎都是早晚的时候,在主子们不去花园的时候做事,因此平时倒也还算是清闲,所以飞雪这才能有空过来找二娘。
虽然每日都十分劳累,二娘却并不愿意让别人为自己分担。只是飞雪热情得很,叫她怎么都拦不住,最后也只好由她去了。
二娘心中却觉得十分怪异。初见时只觉得飞雪性子懦弱,甚至还有些不爱说话,谁知如今再看,又觉得是个倔强的性子,兼且对自己这般热情,真是说不出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