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在昏沉之中,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鼻端的味道陌生中又有些熟悉,她很想叫他的名字,楚茗,楚茗,可是却始终张不开唇。
她身上疼得厉害,似乎有人在催促她继续入睡,不要醒来。可是她却觉得心中不安。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许多人在说话,耳边传来了隐隐绰绰,忽远忽近的兵器相交、人马嘶鸣的声音。
水梅疏终于觉得似乎有极大的危险向她靠近。脸上忽然一阵冰凉,疾风吹拂着她的额发,她浑身一冷。此时她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终于神志为之一清,掀了掀眼皮,眼睛睁开一线。
眼前一片模糊,暴雨打在她的脸上,冰冷的狂风吹得她脸颊刀割一般痛。她奋力望着周围,才发现她居然在马上狂奔。
她微微动了动,就听徐七低哑着嗓子道:“别动!没事儿,我们能逃出去!”说着他腾出手,将斗篷的兜帽,重新覆在了水梅疏头上,为她遮住了狂风暴雨。
水梅疏又一阵昏沉,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望着徐七。清醒过来之后,她就发现血腥气更重了,徐七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却听后面一阵疾风吹过,哔叭作响,身后薛睿的声音响起:“前面的家伙,你躲一躲!这箭支贯穿力很大,你死了不要紧,会伤到水姑娘!”
徐七冷冷道:“就靠你护卫了!”
大雨滂沱而下,两人一边疾驰,一边还要斗嘴。薛睿气得骂道:“好小子,你敢让明锐将军做你的护卫,胆子不小。小子报上名来,你是哪家镖局哪个门派的人?等回京我也雇你来走一趟,让你小子再嚣张!”
徐七哼了一声,“除了我家主子,谁都别想让我……”
他也是一时不察,这句话后半句他就咽了下去。可是薛睿神色一变:“看你不惧皇亲,身手又这般了得,绝非等闲人能够雇佣!没想到你有主人?你既然是豢养的家奴,那你主子是什么人?”
徐七再不答话,他只抱紧了水梅疏,压着身子一路狂奔。
身后的追兵皆骑着黑马,铠甲俱全,十分精锐,时不时朝他们弯弓射箭,每一支箭都被薛睿挡开了。薛凌坐在薛睿的马上,看着前面夺命狂奔的徐七,她大声问:“你主子是谁?你这般不惜性命也要保护她,是真的这般忠诚,还是为了你的私心?”
徐七伏低了身子,策马狂奔,心中一阵迷惘。薛凌的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若是之前,他知道他这般做,一定是因为忠于职守。可是现在他却不敢如此说。
即便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他心里依然觉得很喜悦,只因为他能将她搂在怀里。他竟觉得她身上的清芬,比美酒还要醉人。他短暂的人生,充满了苦痛。自他成为徐七,此刻竟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水梅疏竭力让自己神志清醒,她没有注意到徐七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茫茫雨雾之中的陡峻山道,忽然发现他们不是在下山,而是在上山。她抓着徐七的胳膊,轻声问:“发生什么了……追来的人是谁?”
身后的黑马铁骑,一刻也不停地追击着,在他们身后是一匹枣红马和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
马车中香烟袅袅,铺陈极为华丽,与外表的朴素对比鲜明。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人穿着茶色罗缎妆花暗纹长袍,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富家翁打扮,兜帽遮面,即便在无人之处,依然十分谨慎。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人,正是在山上催促丁二眼的杨白。杨白垂首等着那茶色长袍的人说话。只见那人玉扳指磕了磕檀香木雕麒麟小桌,道:“武亚敬那边看来是遇到了硬茬子。没想到兰慈寺的底蕴这般深厚。武亚敬也是顶级高手,又带了喃巫哩四合香,居然还是没有攻下兰慈来。我们如今就指望着丁二眼了。”
杨白低头:“属下无能。”
“只是薛家的怎么还没有被赶下烂陀山呢?让他们撞见了你我。本来薛家人,不该死在这里才对。”
杨白听主子声音平和,似乎在跟他谈一桩普通生意,而不是在谈人的生死。他有些紧张:“是属下无能。”
那茶色长袍的男人呵呵笑了笑道:“我们谋划已久,已经将皇帝逼入绝境。算了,看这漫山遍野的破天教众,皇帝现在不过在垂死挣扎。走吧!”
“和薛家人在一起的那一男一女又是谁?”
杨白摇头:“不知。”那茶色长袍的男人依旧十分平和地道:“那就算他们时运不好吧。走吧。”一声令下,这辆马车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