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阿俏愣愣的盯着甄氏的头顶,眼见那旁人看不到的光团颜色不停变幻,最后竟然转成了暗黑的狰狞之物,最后又幻化成雾状朝她包围过来。小姑娘又惊又痛又委屈,身子就是轻轻一晃。
甄氏这哭可是实打实的,她是真的伤心,伤心她自己这些年来过的那些有苦说不出的日子。
自从她弄丢了这个死丫头,她的生活就天翻地覆起来。夫君的离心,叶家人对她的针对和猜疑,不得不避居庄子上的无奈,已经被京城的贵妇人们遗忘了的酸楚,……。
如今,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终于到了她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心里估摸着哭成这样就差不多了,这才摇摇欲坠的起身,伸出手想去拥抱阿俏:“娘的晴姐儿回来了,娘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这样柔情的话语,配上甄氏头顶那显示了她内心的狰狞巨物,愈发的让人觉得可怕。
纤纤素手伸到了半途,又收了回去,甄氏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扑了过去,朝着阿俏身上拍打过去:“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就敢偷偷跑出去呢?就因为你的一时顽皮,这些年来,……。”
此时的情景,原本应该是甄氏伤心的扑到了阿俏儿身上,一边哭一边拍打了她几下,说了一些感慨的话,然后母女两个深情相拥抱头痛哭。
然而实际的情形是,在她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因为她头上那浓浓的黑雾,阿俏本能的向后快速退了几步。然后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在最后的瞬间,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不是的,晴姐儿没有……。”
二夫人贺氏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接住了倒下的阿俏,然后抱着她快速向后退了两步,离同样跌倒在地上的甄氏远了一些儿。
她真是恨不得就这样上去踢甄氏两脚:“我说弟妹,你要抱就好好抱,要不然就别抱。好好的你吓唬孩子干什么?你还想打她不成?你看看你把晴姐儿吓的,这小脸……。”
贺氏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却见怀中的小姑娘一头的冷汗,真真的晕了过去。她顿时慌了,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围了过去,真正摔倒在地受伤了的甄氏反倒无人问津。
甄氏垂着头,想着小姑娘晕倒前说的那句话,心里就是一阵冰凉。
这个死丫头那时还不到五岁,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能记得清那天的事情?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如果她什么都记得,又怎么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呢?
被请来看诊的何太医诊断说,四小姐这次会晕倒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过于激动才会如此,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四小姐年纪轻轻,却似乎有着常年头痛的宿疾,这才是大问题。
他斟酌了半天,只开了一个温补的方子,又叮嘱众人,这些时日务必要让病人休息好了,情绪绝不能再有大起大落。
临走前,何太医还悄悄向叶老夫人建议,这头痛的宿疾,最好请他师父孙院正来帮忙诊治一下,彻底根治了才好。否则,这时日长了,怕是会一点点将病人拖垮,甚至对寿元都有影响。
袁氏守在床边,盯着阿俏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了又看,心疼的不行,叶老夫人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氏刚从外面进来,没有听到何太医后面那番话,倒不算太忧心,只是对甄氏十分不满:“唉,看来这亲情也是讲究缘分的,晴姐儿合该就是大嫂的女儿才对,天生就跟三弟妹犯冲,每次一见她就没好事。我刚才在心里给她算了算,她将晴姐儿带在身边的次数,大概不超过十回,这十回里有好几回都出事了吧?更别说当初将晴姐儿弄丢的事儿了。”
袁氏听了这话,突然抬头道:“娘,当年我就想好了,只要晴姐儿能找回来,她以后就是我的女儿,我再也不会顾忌这个的脸面那个的感受。若是三弟妹日后再做出过份的事儿来,我就去找老三,让他把晴姐儿过到我的名下来。”
她转身给阿俏掖了掖被角,幽幽叹道:“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敏感,对别人的感受尤为在意。别人对她是真心喜爱还是敷衍,是善意还是恶意,她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还记得吗?晴姐儿小的时候还会常常要找她娘,可是每次被抱去弟妹那里回来都不开心。她三岁多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一个人偷偷溜回了三房的院子,去找她娘。被找到之后,却又吵着嚷着要回我的院子,回来后,小小的人儿夜里抱着我哭,说晴姐儿明明是一个乖孩子,为什么娘亲要讨厌她?那次,这孩子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她爹娘的事情了,只是一心粘着我。”
“这些年,我不知道有多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让步,竟然任由甄氏赌气之下将孩子一起带去了圣心庵。以后,谁想要晴姐儿对他们亲近,就自己拿真心来换吧,要不然,我们晴姐儿也不稀罕。”
叶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只叮嘱了两句:“这孩子与父母缘薄,以后咱们多疼她一些吧。三丫头也是一个可怜的,咱们也多顾着一些,别让孩子受了委屈。”
贺氏心里膈应的不行,偏偏又不能冲过去揍甄氏一顿,只好憋着火去打了两套拳,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