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光吐出一口闷气。琢磨着这霉运似乎都是从靳玉那混小子,在自己这开罪了唐解元起的。
难不成,都是开罪了唐解元所致?
但这一切都要怪靳玉啊!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招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来!?
小厮忽然颠颠地从外头进来,“老爷,那小先生今个儿又来了。”
“来了?”朱承光眯眼,“在哪儿呢?”
“后街街角,给人唱曲儿呢……”
眼见得朱承光豁然起身,小厮忙问道,“老爷这是要找那小子算账?”
算账?
朱承光咬牙冷笑,忽然叹了口气:“算什么账啊?这样的人才,我得把他请到我店里来,强强联手,才能实现双赢,明白么你!”
恨铁不成钢地一瞪小厮后,疾步便朝后街去了。
生怕去晚了一步,这小先生便走了。
步子渐近后街,便听得悦耳的歌声传来,朱承光不由连连鼓掌。
好!好!唱得太好了!
曲又新,声儿又甜,简直是神仙唱曲儿!!
挖进瓦肆来一定能招揽不少看客!!
朱承光双眼直放光,脚步也愈发的快,拨开人群便道:“小先生……”
话戛然而止。
他盯着人群中央的靳玉,瞬即怔愣住。
这,不是靳玉?
等等——靳玉便是那个小先生???
朱承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一揉后,再一睁开,仍是见着靳玉拨弄着三弦,盈盈冲他笑着。
“哟,这不是朱老板吗?”
靳玉自然是认出他了,微微一笑,拨弄着琴弦发问:“您怎么来了?听故事吗?”
朱承光:“……”
“还是听曲子啊?”靳玉眨眨眼。
朱承光:“……”
老脸一红,咳了两声后,终于赔着笑说:“咳,那个,小先生,我是想请你去咱们瓦肆说书的。”
闻言靳玉眼睛都瞪大了,端出一副诧异的模样:“请我去?是请我回去吗?”
朱承光脸更挂不住了。
干干笑了两声:“是,请小先生回去。”
“——做小厮?”
“……做说书先生。”朱承光赔着笑,“您放心,这回我保证厚待先生,绝不会做出赶人这种事来!先生在一天,德云瓦肆便在一天!”
说得气势汹汹。
靳玉失笑:“难为老板还记得,是你把我赶出来的。”
心头却想着: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朱承光笑容都有些干:“……咳,这不高薪来请您了么?您想想,您在这儿露天说书,一天能赚几个钱啊?不如跟我回瓦肆,我大力捧您,如何!”
“嘿!瞧不起谁呢!”看客听明白了。
原来这是小先生的前任东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龃龉,被老板赶了。如今老板见小先生得势,又巴巴来求人家回去了。
看客明白了,也故意添乱:“谁说在这儿赚不了几个钱了?来小先生,今个儿的打赏钱——一贯铜钱!”
“我这儿也有!两贯铜钱!”
“嘿巧了,我这还有几个碎银子,都给咱们小先生!”
众人这一通热闹做完,斜眼一睨朱承光:“您呢,您给咱们小先生一月开多少银钱啊?”
朱承光感觉自个儿这脸色都有些发白,深吸一口气道:“靳玉啊,从前你做小厮,一月是一两银子,这么着,你来做说书先生,我——”
咬咬牙,忍痛道:“一月十两银子!”
“十两……”靳玉挑眉,咂摸着这个数字。
然而心头早已澎湃——十两!发了发了!
一月十两,一年便有一百二十两了!!
“十两啊?是不是有点少啊!”
“就是,打发叫花子呢?”
看客还是跟着起哄。
朱承光一咬牙,干脆翻了个倍:“三十两!如何!”
三十两!
靳玉眼睛登时就亮了!
这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三百六十两了?!
那她在吴县买房子。岂不是指日可待?
“我觉得——”
靳玉张开正要答应,人群中一声淡笑却传来。
男人声线很好,那一声笑如同珍珠落了玉盘,悦耳得不行。
“三十两啊……不给她包吃吗?”
朱承光被这通拍卖争上了头,心头那不甘心的劲儿也被激发出来,闻言干脆便道:“包!靳玉,你今后吃住都在瓦肆,我不收你一个铜板!”
“住?住哪儿?”那男人又发问了。
“自然是我德云瓦肆了!”
朱承光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那男人却啧了一声,很是嫌弃:“朱老板那瓦肆,好像也有三年了吧?年久失修,不晓得还能撑多久。”
“再者瓦肆中向来嘈杂,也不利于小先生休息吧?”
“你——你说这话,那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朱承光彻底被激怒了。
“我?”男人挑眉,悠悠道,“我家宅院前后七进七出,丫鬟婆子拢共也有百余人。小先生若来,不必担心吃住及服侍问题。”
顿了顿,他又补充:“小先生若是愿意,住我那院子,也都是可以的。”
男人这阔绰的话一出,场上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一见着男人的脸时,瞬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朱承光也恼羞成怒,猛一回头骂道:“哪来的小瘪三捣乱!我今日——”
话戛然而止。
气红的脸上血色也狠狠褪去!
这这这——是唐寅唐解元!?
是唐解元在跟他争靳玉??!!!
唐寅却一眼都没扫向朱承光。
他唇角微扬,目光如温水,定定看向靳玉道:“靳玉,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