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药铺还有几十步路的时候,支撑不住的沈迟终于倒了下去。米大夫听到身后的动作一愣,转身便看不到人人影了,他脑子里轰的一声接着涌起自责愧疚来。
方才他看着他的伤势没有那么重来着。然而他并不知道沈迟一路上都紧绷着神经,生怕这大夫半路出什么状况他跑了或者不肯看病什么的,江怀璧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一路全身都紧绷着甚至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裂开了也坚决不停下。
米大夫打心眼里将他看做是花花心肠的浪荡公子,心想给他点苦头吃,却没想到这人会那般紧张江怀璧以至于晕倒。
他高声喊来了徒弟和药童,两人合伙将沈迟抬进去。他吩咐药童先去抓药,然后让徒弟一起帮忙给沈迟医治。
这一诊,他发现这“花花公子”的伤势也挺重的。
徒弟毕竟年轻,手脚也麻利,伤口清洗后上了药。米大夫也去给沈迟开了点药,让药童一并取了。
他想了想还是让这沈公子睡在自己药铺比较好,为防止他晚上乱动以碰到伤口,也为了防止他醒来后又想回去,米大夫还特意在他的药里面放了些有安神作用的。
然而昏迷的沈迟并不知道他对江怀璧的一片赤诚之心已经被周围的一圈人认作是不怀好意。自然,江怀璧的身份他至今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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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璧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她醒来那一刹那觉得全身似乎被一座山压着动都动不了,只朦朦胧胧觉得外面有光亮照射进来,但眼睛又睁不开。
就安安静静躺着,忽然又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囡囡,你要记住,米大夫说的话千万不能说出去。……你只管叫她哥哥就行了,不能叫姐姐,知道么?”
“嗯嗯,囡囡知道啦!”
……
江怀璧全身一凛,神智立刻清醒过来,然而那眼睛仿佛是被粘住了一样想睁开却动不了,身上那些伤口仿佛在一瞬间迸裂一般疼痛感齐齐涌上来。
忽然又传来敲门声,那一瞬间,本能的她竟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而外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囡囡,别吵哥哥休息,哥哥伤很严重的。”
“哦哦,囡囡知道了。”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
又恢复了安静。江怀璧看到了屋子里的样子,便是寻常百姓的陈设,很简朴甚至有些东西都已经破陋,但是仍旧很干净整齐。她能看到那一面窗,外面是渐渐明亮的天空,这是清晨少有的清新气息,京城便从未有过这样安详的感觉。
江怀璧想,她居然还活着。
她自己都没存多少希望了,甚至在那些信件上面写了一封信,托沈迟将信送到景明帝手里,至于自己,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对了,信!
她艰难地抬起手去摸胸口的信,才发现衣服被换过了。她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察觉了?连衣服都换过了,那沈迟他……
她一转眼看到床边放着的一封血红的信,勉力伸手将信拿过来看了看,确信未曾拆开才放下心来。
看了看周围的光景,她强撑着要坐起来,然而毕竟躺了一晚上身子沉的很,还有一身的伤,刚坐起来就撑不住又倒了下去,眼前一黑头都开始发晕。
外面的妇人听到动静过来敲了敲门,听里面没有回应,想了想轻轻推门而入。进来果然看到人已经醒了,正挣扎着要再次起来,她忙走过去扶着。
江怀璧还有些不太习惯,那妇人挨着她的时候猛然觉得有些僵,下意识要推开她。
妇人也不介意,轻轻一笑低声道:“姑娘别怕,那个登徒子现在不在这里,他还不知道你是女儿身的消息,我们会为你保密的,这件事就米大夫和我们一家人知道,我们绝对不会让那个登徒子伤害你的。”
江怀璧:“……登徒子?”
“就是那个送你回来的男子,米大夫说他心术不正,可能要对你不利。”
江怀璧听罢心中暗笑,这沈迟究竟做了什么让米大夫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不过说来也是,沈迟在京城的做派可不就是登徒子?罢了,先委屈他一下好了,左右现在身份还瞒着。
她点点头道:“多谢相救。”
妇人笑了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江怀璧却道:“身份不便道明,还请见谅。”
妇人便不再相问,沉默了一会儿,问了问江怀璧受伤和沈迟的一些事情,江怀璧捡了一些不要紧的说了说。
“那那位沈公子如今在何处?”
“听说昨晚歇在米大夫的药铺里了,你放心,你的衣裳都是我给你换的,那登徒子没占上半点便宜。”
江怀璧失笑,同时有些赧然,她贴身的一些事情一般都是木樨木槿照料的,以前受伤也都是她们两个帮忙。如今却是一个外人来,总觉得有些别扭。没想到她的身份竟是在这荒郊野外被一家农户识出来,然而这几人却救了她的性命,心中有些感激的同时还多了一丝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