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宋希白真想咬掉自己乱说话的舌头。他决定暂时不说话,拉着生气的周嫩往屋里走,等到了饭桌前才用稍软的语气说:“先吃早饭,再陪你吵。”
“我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周嫩的声音还是干哑。宋希白连忙递过去一杯温水,企图用实际行动哄好周嫩。周嫩不领情,瞪着他说:“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做不了模特,你找别人吧。”
“不行。”这事宋希白没得商量,把周嫩的胳膊握得更紧。
周嫩登时火冒三丈,气红的脸几乎在口罩上映出来——“你们男人都是自私的混蛋!从来都只管自己便利,从来不为我考虑半分!我不指望你们多体贴多温柔,只求有那么一小会儿一个瞬间说些体己暖心的话,这样很难吗!这要是很难就来个最简单的——别烦我!”
周嫩吼完浑身打颤,鼻头一酸,眼泪开始往外掉。可是旁边站着宋希白,她死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哭,于是别过脸去忍住眼泪。
宋希白没少见周嫩发脾气,他们二人每个月都要大吵一次,小吵就不谈了,都是伴随时光流逝的佐料。只是今天周嫩的这通火来得有点奇怪。难道……她和那个男人吵架啦?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周嫩呼呼的喘气声,宋希白看着她通红的耳朵,使劲捋了捋舌头,平静地说:“要不吃点东西再回去?刚才已经扔了五个面窝,现在面包和煎蛋又要凉了。”
周嫩吼完后就有些懊悔,不该把憋了一晚上的火发泄在宋希白这里,她该骂的是那个无情的男人……周嫩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手机看,绷住的肩膀失落地塌了。
宋希白把周嫩的举动全看在眼里,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哭了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管不着。”
我才不想管你,我是担心我的作业!这话已经到舌尖了,被宋希白生生咽回去,然后他不放弃地问:“是不是那个男人惹你生气了?”
周嫩警惕地看过来,在宋希白脸上寻找嘲弄,可这次啥都没有。周嫩有些困惑,烦躁感随之而来,只觉得事事不顺心,全都故意跟她作对。周嫩心烦意乱,再次拿起手机,看到男朋友的头像依旧光秃秃的。刹那间,周嫩感觉自己被逼到绝路,从昨晚开始的憋屈爆炸了,她咬紧牙关,点开男友的对话框质问道:“是不是真的要分手。”
发送,一个红色感叹号跟着气泡跳出来,下面还有一大段灰底的字。
周嫩头皮一炸,耳朵里嗡嗡鸣响。她有些站不稳了,两手像盲人一样到处乱摸,终于摸到一把椅子,整个人瘫软了上去。安全坐下了,可胸口还是闷堵,于是她摘下口罩,张嘴喘气。
真的结束了。昨晚上的根本不是气话,都是真的,真的结束了。
周嫩抽噎几声,泪水瞬间滚滚落下,一丝尖细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钻出来,在口腔里不断膨胀,最后破口而出,变成了嚎啕大哭。
宋希白愣愣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周嫩。他见过的女生哭虽然没有美到梨花带雨,但也斯斯文文教人动容,怎么眼前这女人哭得如此豪放洒脱?感叹归感叹,但机不可失,宋希白飞快拿出手机把周嫩拍了下来。
宋希白对这张“丑照”很满意,他走进画室拿出速写本,靠在墙上就开始画周嫩。铅笔擦擦声和大哭声太不协调,而且宋希白的大个子就横在斜前方甚是碍眼。周嫩渐渐冷静下来,哭声也慢慢收敛,她抽噎着抹去眼前的水雾,一抬眼对上宋希白凝视的眼神。
“你画什么呢!别画了!”周嫩抓住桌沿凶道。
“你再哭一分钟就好。”宋希白手没停。
“我不哭了!”周嫩噌地站起来,“真烦死人了!我真不该过来,就该在家里哭到死!”她跺着脚往大门走。宋希白没拦她,继续画,等周嫩走到玄关才举起速写本,说:“我作业就用这张了。”
周嫩回头,看到画上惨目忍睹的自己,就像一个把压出汁的大番茄。周嫩当然不愿意,可是宋希白把速写本举得老高抢是抢不到了,而且——没人知道画上的是她啊。周嫩无所谓地耸耸肩,仍旧去开门。
“题目就是‘我的邻居嫩=女人’。”
周嫩站住,有些诧异地回头,“这个题目不好,容易让人误会。”
“那就,‘在我家哭泣的嫩=女人’?”
周嫩慢慢往回走,摇头说:“还是不好。”
“那就叫‘哭泣的大番茄’吧。”
小子,过分了。周嫩脸色一沉,对着宋希白摊开手,命令道:“把画给我。”
一瞬间宋希白真被周嫩的气场镇住,但他想起了手机里的那张丑照,于是硬气地说:“这是你答应我的。但我可以重画一张,只要你留下来。”
周嫩跟宋希白做了五年邻居,对这小家伙的性格摸得透透,他要么完全无视你,要么拐十八个弯去关心你,被发现后还死不承认。而且她现在回去做什么呢?真要一个人哭死在阴沉的屋子里?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
哼,她周嫩还没窝囊到这个地步。
“这张你撕了,重画一张把我画漂亮点。”周嫩做出勉强让步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肿眼睛。
宋希白按捺住喜悦,让周嫩先去画室。画室比宋希白的卧室还大,之前是主卧,朝向光照是屋里最好的。宋希白一个人住后,把有窗户的那面墙全部敲掉,换上了坚固隔音的落地窗。落地窗外就是他家的小院子。
周嫩不是第一次做宋希白的模特,所有很自觉地坐到了落地窗前的太师椅上。太师椅很宽大,她弓起双腿,手臂一环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呆滞地看着窗外。
多么典型的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姿势。宋希白有些不快,他端着早餐走过来,忍不住说:“不就是分手吗,至于这样?”
周嫩扭头瞪着宋希白,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分手了。”
“……还不怪你太矮,手机屏幕就摆在我鼻子底下,我想不看都不行。”
姐有一米七一点六五!周嫩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闷声闷气道:“我现在不想说他。”静默片刻,忽然又轻声说:“刚说不想,现在又开始想了。——原来恋爱这么疼。”
宋希白打了个寒颤,嫌弃道:“你都快三十了,还说这种恶心话。”
“单身二十七年等到的却是伤心欲绝……”
宋希白见周嫩没完了,不由有些来气,把架子板子本子和笔弄得乒乓乱响,怨声说:“不想失恋就别恋爱,不想伤心就别喜欢来路不明的男人。想想你单身的时候,有这样伤心过吗?”
宋希白说这话时压根没想到自己,不过却让周嫩悟出一个道理。她不禁眼睛一亮,脑中电光火石,恍然大悟道:“就是啊!单身那么多年我不都顶住各方面压力过来了吗?一切都好好的,越活越滋润,哪里像现在这样狼狈。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经历一次的,比如恋爱比如失恋,都是用来丰富人生经历的。现在我都尝过了,不虚此行了。”
不不不不,不对。宋希白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打住周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再也不恋爱了,尝过一次就够了。”
周嫩说着放下双腿,身子往后一靠,手肘往扶手上一搁,二郎腿顺势架起,浮肿的眼睛瞬间消了好多,她目光坚定地望着远处,重申一遍:“姐不需要男朋友了。单身万岁。”
宋希白身体一僵,手捧速写本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