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石聆是要和孙璞玉同去府衙的,所谓帮人帮到底,由她来解释,事情也能清晰一些。但是孙璞玉执意不肯。石聆知道孙璞玉是一片好心,担心白知府对她心存芥蒂,便也不再强求,况孙璞玉也应允,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告知她一声。
翌日早,锦绣坊门口张灯结彩,引来不少好事者围观。石聆一大早便被鞭炮声轰炸至醒,还以为是店里出了什么事,忍着头疼起身,却见鞭炮声是源于对面新店开张。
对面原本是家医馆,后来被盘了出去,房子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修整了,动静挺大,只是没想到开张的动静更大。红绸子从二楼垂到一楼,几乎挂满整个门脸儿,门口还请了杂耍班子,什么舞狮子,顶盘子,叠罗汉,轮着个的表演,下了不少心思。
石聆本还睡眼稀松的,这会儿倒也看得精神起来,来古代这么久,却还没怎么经历过这些古代娱乐,更何况是在家门口,方便。伙计们也个个伸头探脑,石聆看这架势,上午大概不会有什么生意了,便也准了他们去门口看热闹。
只是当那牌匾上的大红绸子揭下来的时候,锦绣坊众人便笑不出来了。只见黑地儿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永乐布庄。
……靠。
石聆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
见过抢生意的,没见过这么抢生意的,布庄开到绣坊对门来了,这算什么?行业一条街?构造织造业商圈?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石聆提起几分机警。这等选址,等于是给锦绣坊下了一封战书,她断没有不接的道理。
腊九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声询问道:“掌柜的,要不要我派两个人去看看?”
“不用,”石聆道,“我去。”
“啊?”腊九不放心,“掌柜的,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您,我担心他们会刁难……”
“我以客人的身份去,他凭什么刁难我?”石聆不以为然。
市场调查,竞品调研本来就是经商的重要过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连开在对面的店都不去看看,她这个掌柜也就太不称职了。
石聆再一次没有想到的是,她才收拾妥当,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却有人迎了上来。
只见锦袍玉带的桃花眼公子哥儿喜气洋洋迎面而来:“石掌柜!好巧!好巧啊!呵呵呵呵……”
饶是向来淡定的石聆,此刻眼角也抽了两抽:“你是赵……一二三四五——”
“六!赵六!”锦衣公子哥儿利落地接口,丝毫不给石聆愣神儿的机会,自来熟地道:“昨日石掌柜去的匆忙,忘了和您说,其实我来晋阳,也是做生意的,刚盘了家铺子,就开在锦绣坊对面,你看这事多巧?可见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石姑娘!你我有缘啊!”
“什么?对面的布庄是你开的?”腊九一听,小暴脾气蹭蹭就上来了,语调骤然拔高:“你还好意思过来打招呼!”
这人的脸皮,真的是城墙做的吗?!
“腊九。”最初的吃惊过去,石聆倒是很快恢复冷静。这事也就是巧了些,并没有什么奇怪。晋阳这么大,布庄每条街上都有,也没人规定一条街上不能开两家布庄。偏生她与赵六还见过不只一面,可见他口中的缘分果真是有些的,只不过这等孽缘,不要也罢。
“腊九,来者是客,给赵老板上茶。”
石聆迅速切换心态,只当做对方是同行,拿出了商人的立场和态度行事。她客客气气地道:“赵老板不来,我也正要备一份贺礼送过去,大家都是邻居,以后还要彼此照应。”
“正是,正是,说得太对了。”赵六表示不能更赞同,又不着声色地把石聆打量个遍,企图看出点什么,见石聆当真没有心怀芥蒂,不由笑容更为夺目:“早听说锦绣坊的琮秀姑娘不仅善于经营,且行事磊落,胸襟不输丈夫,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赵六一挥手,后面的伙计便送上一本册子。
赵六状似虚心地道:“琮秀姑娘,实不相瞒,在下于这布匹生意上并非内行,特意带来一些样品给石姑娘品鉴一下,还望指点一二。”
一看到那册子,腊九不由“咦”了一声。
石聆抬眼一看,心中冷笑。
那是一本她再熟悉不能的册子,里面整齐装订的是锦绣坊店内所有的货品小样,旁边分门别类地做好了标记,以便顾客选择。这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彩衣轩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而眼下这本,显然在装订上又下了心思,布样裁成了更精巧的模样,纸张也更为结实,便于翻阅,内容更是详尽,连料子的产地和织造手法都一一注明。远远看去,不像什么货物花名册,倒像是珍贵的精装本。
这是“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