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戎关心中十分不快,平素他跟曹林就不合,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撒泼,自然要找点事让这个跋扈的小子吃吃瘪。
掀开车帘,便看见马上的曹林张狂的模样,一身硕肉挤在铠甲之中,看得人难受,而他说话间更是没有半分客气。
符戎关看着好笑,又去看是哪个小可怜让曹林撞上了。
那是个年轻的读书人,不过二十来岁,容貌端正平常,一身浅青色布衣,背上的包裹有些陈旧,正从容不迫地拂去身上的尘埃。
倒是有几分骨气,不像寻常书生软弱那般模样。
他方整完仪容,曹林的马鞭“刷”地一声,正好从他耳边擦过,霎时间那书生的耳朵便渗出血来,书生怒了:“阁下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曹林收回马鞭,“妨碍禁军当差,教训教训你。”
“如何妨碍?何时妨碍?在下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阁下驾马冲过撞到了在下,难不成还是在下的错了吗?”那书生腰杆挺得笔直,“况且,皇城之内非要事不可驾马惊人,阁下身为禁军难道不知道吗?”
符戎关在马车里看着好笑,这曹林从来飞扬跋扈不知收敛,如今被一个书生当街顶撞,且不论对错,他面子上挂不住,这书生怕是不太好受。
果不其然,曹林面色更加难看,盛怒间又扬起了手中的马鞭,他那马似乎也随了主人,鼻子冲着书生不停喷气。
眼看曹林要发作,符戎关看够了戏,也就索性再管一管闲事了:“曹参将,皇城脚下,北衙禁军不去巡城守备,怎么倒在这里欺负起百姓了?”
曹林回过身,看到那马车里的人,一时冷笑起来:“我道是谁,是亲卫府的中郎将——符挽啊。”
符戎关瞬间冷下脸来,大庭广众之下当面直呼他的名姓,这是嚣张到了何等地步。
而曹林显然是故意的:“怎么,符大人身为三卫府的人,也开始管起北衙府的事了?”
亲卫府,勋卫府,翊卫府合称三卫府,直属顺帝,护卫皇宫,但品阶却是不高。
“曹参将言重了,三卫府与北衙府虽同属陛下亲信,但向来互不干涉,况且我一个小小从七品,怎么敢管你曹参将?”符戎关轻笑,压下心中怒气。
“哼,”曹林哧鼻,“那符大人叫住我是做什么?”
“唉,我虽不能以亲卫府中郎将的身份来管你北衙府的事,只是……”符戎关眯了眯眼,想象着自己更严酷冷漠的模样。
“只是什么?”曹林问道。
“只是,我今日却想用这镇国公世子的身份,来压一压你。”
大彦只有亲王嫡长子,且世袭亲王爵位才可被称为世子,但唯有符戎关,他的父亲是天子钦定“位同亲王”的一等镇国公,因此被格外开恩封称世子,这大彦也只他一个有此殊荣。
符戎关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这个嚣张的曹参将,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常以世子身份压人,但到底他顶着这个头衔,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曹林愣了愣,冷笑:“世子,你虽为世子,却尚未承袭爵位,并无品阶,如何压我?”
这话却也不假,便是太子萧悯,尚未行冠礼掌监国印前,也不好拿他那头衔去压天子的肱骨之臣。
“放肆!”这话却是符安说的,“世子之位,岂容你看低?曹大人今日在街上作威作福,藐视皇亲,报到圣上面前,你曹大人莫不是敢当着圣上面再说一遍?!”
符戎关目瞪口呆地看着符安,只觉得这小子唬起人来倒是有点本事,不愧是他的人,有魄力。
他这边赞赏着,那边曹林却仿佛冷静不下来,符戎关便又浇了一盆油:“我今日就是拿世子来压你了,你能如何?”
后半段符戎关的声音已是有些冷了,场面僵了半晌,大有收不住的意思,此时却从街旁走出一人来。
那人一身淡蓝长衫,不似身着官服时那般庄敬恭顺,带了几分闲适,他缓步走到符戎关的马车前,向他行了一礼:“世子。”
符戎关一见他,心里更是恼火,怎么好巧不巧的,竟然遇上了这个人,这人若告到太子那去,御史台怕不是又要参他符世子骄纵跋扈不知收敛了。
梁恂看着符戎关这不快的模样,敛了目,回身转向曹林,做了个揖,礼仪周正,声音如常:“见过曹参将,方才下官从西边过来,见西街似乎有所异动,正好曹参将在此,还望将军带禁军过去看一眼,皇城脚下,莫要出事才好。”
看着梁恂的模样,曹林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给他台阶,也是在警告他。
论品阶来说,梁恂这个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跟符戎关也是半斤八两谁也压不住他。
但御史台那帮人,大彦朝堂上下怕是没几个敢惹的。
那里多是一帮学儒致礼的老顽固和愣头青,手中握着个肃正刚纪的鸡毛令箭,便天天想着从百官的尾巴上揪出几根毛来,可能你就是在街边踩了别人一颗烂白菜,这帮人也能参你个不知农辛,毁人口食。
是以,不得不说梁恂出现地实在是巧。
到底是怕这帮耍笔杆子的文人,曹林终是放弃,驾马回头,却还不忘呛符戎关:“符挽,别总仗着自己的世子身份,若是他日国公爷倒了,你符世子如何,还未可知。”
符安气得便要扬鞭追上去,符戎关敲了敲门框,算是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