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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市新城区,某片像克隆生产的出租屋,整齐地一字排开于街道两侧。
顾南拉着个黑色的行李箱,正站在其中一间出租屋门口。
他再次扫视了圈这间方寸大的出租屋,靠窗的那块墙壁已脱落大半,几乎清晰可见里面的水泥砖缝,这间屋子虽然小,又十分破旧,但却异常干净整洁,看地出来住在里面的人有严重洁癖。
临别之际,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点舍不得这间住了三年的出租屋。
顾南准备关门,兜里的手机倏地震动响起。
他并未将离开的消息告诉给任何人,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会是谁呢?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早餐叫卖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挤进来:“喂喂喂…”
“别喂了,我他妈耳朵既没聋,手机也没坏,有事说事。”顾南冷冷地说:“今天不接打架一类的生意。”
“南哥,我看上一男的,特帅。”男人兴致冲冲地说。
“关我屁事,我没那爱好。”顾南放下手里的行李箱,空出一只手,用力带上了出租屋的门。
男人闻声,问道:“你要出门?今天又是准备去哪嗨?”
“家里嗨。”顾南不耐烦地说:“盖宇,你给我打电话到底什么事,我劝你30秒之内讲清楚。”
“诶诶诶,别呀,南哥。”盖宇急了,连忙叫住他:“你就不能呵护一下我这刚失恋的人吗?要不是因为你,我和小白哥早就成双成对。我不管,你必须还一个帅哥给我。”
“一,顾白不喜欢你,二,要帅哥自己找去。”顾南漠然地说:“说吧,你在哪发神经病?我来接你住院。”
“南江路的杨姐包子铺。”盖宇眼错不眨盯着三桌开外的某个男生,还不忘提醒电话那头的顾南:“速来,为了你兄弟的终身幸福。”
十五分钟后,顾南拖着个行李箱,出现在杨姐包子铺门前。
锡市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总体不算快,多数人都愿意早上花时间在吃早饭的问题上。现在接近十点,早餐店依旧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杨姐包子铺门口,拿着菜篮子的老太太和牵着绳遛狗的老大爷,叽叽喳喳不停讨论着家里那点芝麻绿豆的事。
顾南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进了包子铺,他神色不耐地逡巡半会儿,终于找到了正坐在角落里啃着肉包的盖宇。
“走吧,送你去医院。”顾南将行李箱放在一旁,在他的对面坐下说。
盖宇完全没注意到顾南放在桌旁的行李箱,他摆了摆手说:“你挡住我了,朝里坐坐。”
顾南没有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先用水过了三遍,再抽出纸巾擦了三遍,对准盖宇面前仅剩的一个肉包插|过去。
桌对面的盖宇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投向了顾南,以及旁边的行李箱:“这他妈怎么回事,你要出门旅游?”
“旅你妹的游,老子回S市。”顾南很不爽地说。
“S市?你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盖宇疑惑地问。
顾南咬了口肉包,细嚼慢咽吞下去后开口:“嗯,H大。”
“卧槽,恭喜你啊,南哥,你终于如愿以偿考回去了。”盖宇拿起桌上的茶杯当酒杯,做出个敬酒的姿势。
顾南用空杯轻碰一下,淡淡地说:“录取通知书一个多月前就下来了。”
盖宇问:“你爸妈…没催你回去?”
“催了,没理。”顾南轻描淡写地说:“听说这两天学校宿舍开门,我今天下午的火车走,先去宿舍把东西置办齐吧。”
“H大允许走读,你不准备住家里?”盖宇抬眸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
“不住。”顾南面无表情又咬了一口肉包。
三年前,顾南的中考成绩排名全市第一,以他这样的成绩,想进S市哪所高中,轻轻松松。
但他却被自己父母强制性地送去锡市名校——华一。
在他父母眼里,成绩会变,第一名不一定永远是第一名,所以他们用一所他们自认为好的高中强加给儿子顾南,从而获得他们内心的安全感。
而这种安全感,却是顾南最不喜欢的被拘束。
顾南原本住校,过了半学期,他私自把自己转成走读,并在外面租了一间房。
当然这其中能办的成功,不被老师举发给父母,全靠他的表哥顾白帮的忙。
按照常规思维与套路,为了报复父母的顾南,从此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变成一个整天闹事打架的学渣。
但高中三年,他的确闹事打架,不过依旧是个学霸,而且稳坐华一14届文科学霸的位置。
这个敏感问题之后,两人之间瞬间沉默起来,周遭的空气变地缓慢凝滞,鼎沸的人声好像隔着万重千山,隐隐盘旋在两人四周。
片刻后,盖宇眼见着三桌以外的那位帅哥似乎要起身离开,他沉默的思绪瞬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卧槽,他好像要走了。”
“谁?”顾南扭头朝盖宇所投射的目光之处看去。
顺着盖宇的视线,他看见一位穿着白T和破洞牛仔裤的男生,身高很高,眼窝深、鼻梁挺,像个混血,浅褐色的瞳孔带着点嚣张气焰,不经意勾起嘴角时,深浅不一的两个梨涡又抵消了身上那股冷峻与厉锐。
以顾南的审美,这人长得不错。
只可惜他穿了一条顾南的禁忌——破洞牛仔裤,瞬间他在顾南的眼里降为长得还行。
只见那男生惫懒地站起身,将桌上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二维码扫着。
突然,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遂抬起头,正好不偏不倚撞见迎面而来的两种目光。
一种炽热中带着点畏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