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在夏末,蝉鸣聒噪,竹叶簌簌,热浪吹不进书卷如烟的万剑宗藏经阁。
藏经阁大门咒法繁多,寻常弟子都难以凭借一己之力入内,也只有陆北泽这个十五岁就金丹的怪胎,有能力把这里当作第二处居所。
他除了晨学、晚修,就是在此处一人静处读书。
藏书阁高达二十四层,占地颇大,室内静谧。
陆北泽从十五岁那年初凝金丹,到二十五岁那年负剑下山,一夜霜惊彻天下,一共十年,过半时间都是在此处消磨。
身边永远只有一个陆南川。
似乎那年冬日,陆南川身上温度就高于常人了。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年冬日,难得落雪一次的万剑宗积雪皑皑。
见弟子们兴奋,学堂里干脆给他们放了假,上一刻还在学堂端坐的弟子们,瞬间就跑得一个不剩,留下满头黑线的教习长老。
哦不,还剩下三个。
教习长老面露期待,怀揣谆谆教诲之心,还暗暗希望能有人求知若渴地留下来。
陆北泽起身,走到教习长老面前,道:“弟子来求第四层钥匙。”
徐长老愣了下:“你你……你前三层的书卷都读完了?经书内容精细,若是囫囵吞枣,实为不妥。”
前三层藏经阁,对弟子开放,再往上,就下了禁咒。
陆北泽尝试了一个月也没打开,终于被陆南川念叨地没办法,来讨要钥匙。
“仔细看完了。”陆北泽道,“并未贪多不嚼,请长老放心。”
长老无奈,在身上百宝囊里摸摸索索,终于找出一把只有拇指大小的剑,递给陆北泽。
“多谢长老。”陆北泽说完,就行了礼,走了。
长老:“……”
他又面怀期待地看向剩下两个,甚至走下坐台,来到宣端砚和莫青青身旁。
莫青青悄咪咪推了下不动如钟、面色凝重的宣端砚一把。
奈何这人睡得太死,毫无动静。
“……”长老走近,才发现端倪,“宣墨!!!你又在睡!!!还施法幻术,你你你你……目无尊长,胡作非为,身为大师兄不能以身作则,给我去思过崖面壁三天去!”
莫青青不忍卒视地捂住了脸。
送走了被惊醒,先是一脸懵,后是一脸悔——当然是后悔法术不精被发现——的宣端砚,长老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向了莫青青。
女孩子文静些,莫青青总是留下来修习的吧?
“那个……”莫青青挤出招牌式温柔笑容,硬着头皮道,“长老,你跟头还有没有比较古早的酿酒法子啊,方才人多,我不好询问……”
长老绝望了。
只能在自己的百宝囊中找了又找,才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递给莫青青。
又见莫青青仍旧是乖巧笑容,他只能板着脸,略微轻斥道:“小小年纪,不可太过贪酒。”
却说这边徐长老几乎生无可恋,那边,陆北泽因为拿到了藏经阁第四层钥匙,心中难得地起了几分期待,步履急切地向藏经阁赶去。
“陆礞!看这边!!!”
突然,陆南川在身后喊住了他,听声音不近。
陆北泽回头望去,看到坐在雪上的陆南川,正在对自己兴奋地招手。
无边无际的雪白色上,那一点红色分外醒目。
陆南川盘腿而坐,随意在地上捧了把雪,捏实了,瞄准陆北泽扔了过去。
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精准地砸向陆北泽。
“无趣。”陆北泽淡淡地道,眼也不眨,抬起手,布了一道淡金色的结界。
“啪嗒”一声,雪球打在结界壁上,雪沫四飞。
陆南川笑眯眯的,继续喊道:“过来一下!”
“为何?”陆北泽问道,远远地看着他。
“嘿嘿,过来一下嘛!等下你就晓得了,给个面子?”
陆南川向后一仰,溅起飞雪,整个人噗哧埋入厚达几寸的雪中。
陆北泽:“……”
却还是指尖微动,撤了结界,朝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陆南川已经成“大”字,大剌剌地躺在雪地上,笑得灿烂,双眸微弯,眼中亮得不可思议。
“作甚?”陆北泽在他身边站定,低下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