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川懒洋洋地朝他伸出手,道:“拉我起来就告诉你。”
陆北泽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抬手,准备拉陆南川起来。
两人手刚接触到的那一瞬间,陆北泽愣了一下。陆南川的指尖……
是热的。
那温度很让他感到舒适,像是冬天里热乎乎的火炉,将暖意一点点染上他冰冷的手。
就在陆北泽愣神的一瞬,他被大力一拉,猝不及防向前倒去。
陆南川翻了个身,先是让陆北泽也享受了一番“倒在雪上的酥软感”,又带着他足足在雪地上滚了四圈。
前两圈,陆北泽还没反应过来。
到了第三圈,他眉间微蹙,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
第四圈……就在陆北泽身上剑气荡起,就要将陆南川震飞出去的当口,陆南川察觉出他身上杀气,老老实实提前一步停了,哈哈笑起来。
陆南川笑得肆意,他从诞生以来,似乎天生就是喜欢笑、喜欢肆意妄为、喜欢不拘一格的。
那笑出来的热气打在陆北泽脖颈上有些凌乱的领口处,炙热到不可思议,竟然让本来冷得想打颤的陆北泽,这冰天雪地也没那么可厌了。
“别臭着一张啊!小正经。”陆南川笑够了,想着反正陆北泽也要发火,干脆作死到底,“雪地上多舒服,要我看呢,冬天里有机会就要在雪上睡上一觉,等睁眼的时候,被雪埋了一半,再被人挖出来。”
陆南川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你可以拿个锄头来挖我。”
陆北泽:“……”
他起身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整理仪态。
素来端正禁欲、一丝不苟的陆北泽,此时领口崩开,发丝凌乱,衣衫褶皱,白皙的脖在冷风中被吹得有些红。
陆北泽面无表情——不过他情绪内敛惯了,除了陆南川,就连日日相见的师兄弟们,都不能从陆北泽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走了。”
就在陆南川以为陆北泽要呵斥他什么的时候,陆北泽整理好仪容,又恢复那端方君子的样子,对陆南川冷声说道。
却并未发火
那时候,陆北泽已经找到秘法,屏蔽了两人元神之上的感应,陆南川不可能像刚开始那样,连陆北泽想什么都一清二楚,只能敏锐地感觉到陆北泽并未生气。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被陆北泽当了一个冬天的暖炉。
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感情陆礞这是不好意思去领低阶弟子才拿的避寒用品,好容易找到了替代品的欣喜。
都大度到不在意被弄乱仪容了。
棺椁内,陆北泽有些恍惚。
这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往事了。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儿呢?
五百多年的修真岁月里,短短十年微不足道,可就是这短短十年,是他二人之间从未有过沟壑纷争、矛盾冲突的十年——
像一根刺,想起来时,总会觉得今夕非昨,有种迷茫的错乱感。
“想什么?”陆南川压低声道。
陆北泽下意识道:“没什么。”
陆南川道:“别走神,这边的局势我也没摸清楚,万一有情况……”
是说“你先护住自己”比较好,还是说“我恐怕没时间顾你”比较好?
前者过于关心了,后者……也显得自己忒没用了吧?
就在离渊帝尊在“要面子”还是“要形象”之间纠结,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前方,从泥地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活人的手,分明就是一支白骨,五爪森然。
在月下泛出银白的光,像是上好的白玉。
在深夜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环绕四周。
此处不止一方棺椁,足足有十多座,四四方方,停在宽阔的平地上。
每处棺椁附近,都环绕着随从仆人,忠心耿耿地守护在生前的主人身边。
那五爪在地上扒拉住,划下一道又一道深痕,费力地想要从土里出来,却似乎有些不得其法,尝试了好几下,终于抓住了不远处的树根,才一用力,往上扯了几寸。
完整的骷髅从土里缓慢而僵硬地爬了出来。
黑油油的空洞眼里,挂着两抹幽幽鬼火。
青亮的、冰冷的、飘飘悠悠的,在眼眶里窜动,照得骷髅面相越发狰狞。
“没披皮的巫骨族。”陆南川声音低不可闻,成为一道气流,在陆北泽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