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和格丽塔也没有。
但他们分明要在这里,从夏季至少居住到寒冷的冬季。
这样长期的旅居,却连客人的姓名也没有询问。
这一基本社交礼仪的忽视在这里显得如此理所应当。
以至于他自己也过了这么久,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又想起那些摆放在屋外的、落尘的身份证明物。
......就好像,“客人”只是一批批来人的代号,他们的名字,相对于“客人”这一身份而言,显得无足轻重。
【在过去,异乡人往往无法忍受它寒冷漫长的冬季。】
【不完美的哈斯特,怎么可以接纳旅人呢?】
【那么,只好请旅行者们在寒冬到来之时离开。】
——那么,只好请旅行者们在寒冬到来之时离开。
失去了向导、热源与食物。
被迫离开的旅行者们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阮灼轻轻咬着一小块鲱鱼肉,心中的怪异感还没有完全消去。
自己还忽略了哪处细节?
身侧一直安安静静吃饭的人出声打断了他。
“你刚刚,魔术,原理是什么?”
“嗯?”
阮灼偏偏头看他。
正对上一双认真的、因为好奇而多了一丝温度的眼睛。
他发现对方每每想知道什么事的时候,都会直截了当地出声询问。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见阮灼不出声,褚铭反思了下,觉得可能自己问得不够真诚。
他想起自己在大学期间,偶然遇见的一个乞丐。
对方向他哭诉要钱的时候,自己原本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乞讨。
因为对方看起来有手有脚,四肢健全。
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惨。
他不能理解不劳而获的索取。
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理解很多事情。
尤其是在与人的相处各个方面。
譬如他从来无法理解,为什么虞叔每次来探望他时,只是简单的两句询问,就会长叹出声。
......有时甚至会泪流满面。
那人见他不为所动,忙不迭又加上了一句话。
“您行行好,我从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从小”两个字莫名让他感到了一点有别于平日的情绪。
于是,他给了她钱。
褚铭觉得,那次他的奇妙情绪大概就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有了诚意。
或者说,他会有那么一丢丢理解对方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稍加思考,决定效仿。
他已经记不得从前的许多事情了。
但是,撒这样一个小谎,对方应该不会生气。
他稍微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他黑白分明的眼认真地看着阮灼,目光不避不闪。
因为是在询问,他的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一点,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以告诉我原理吗?”
“等等——”阮灼放在桌下膝盖处的一只手骤然捏紧了。
柔软的西裤布料被他捏得成涡流状向内蜷曲。
“你刚刚说什么?”
褚铭略带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确定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可以告诉我原理吗?”
他是真的很好奇。
“不,不是这一句。”阮灼的语速比刚才稍快,“是你说,你‘从小’就没有见过,是吗?”
“唔。”褚铭乖乖点头。
他想,果然,阮灼也会对两个字有反应。
“原来是这样,”在方才一瞬间的语速波动后,阮灼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原来是遗漏了这一点。”
柯莱曾告诉他们,哈斯特的居民将会同家人一起出席舞会。
但今晚,他没能见到一个孩子。
......就连半大的少年都没有。
白天时候他们几乎横穿了整个镇子。
也没有见到哪怕一个孩子。
整个镇子,仿佛只有中年与迟暮之人。
“什么?”褚铭凑近一点,看他的反应。
他微微下垂的眼尾就在咫尺之外,眼睫长而垂,在此刻显出很温顺的样子:“什么原来如此?”
略带探究的口吻被压低了,说“什”字的时候就有一点小气流被呼出来,轻飘飘拂过阮灼脖颈。
带着果酒的清香。
他将哈斯特最好的食物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发挥到了极致。
阮灼舒服地眯起眼,因困惑的解决与褚铭的行为而感到双重愉悦。
他好心情道:“乖,晚上回去就告诉你。”
“而现在,”阮灼摸了摸眼角的泪痣,轻轻一笑,“故事的主角就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