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白衣猛推手腕,银刺将将搭上沈云珂的脖颈,一股极寒之气顷刻间浸入四肢百骸,沈云珂心下吃惊,忙从脚下借力,跳开半步,那人不容他退避,径直将银刺甩出,与此同时点地腾身,抽出背上长剑,挺向沈云珂胸膛。
白衣恍若一分为二,银刺与长剑分别从左右袭来,沈云珂忙不迭向后仰身,银刺堪堪擦身而过,长剑牵引劲风驰来,他不退反进,腰身一转,将将错开胸前要害,令那长剑从胁下穿过。
长剑沾血,白衣这一记倾尽全力,只有半式得手,一剑穿身不成,仅仅划了一道浅伤,不禁面露惊疑。
沈云珂险中求生,忐忑未复,所有的心神都贯注于提防后招,却见那人手腕反旋,将长剑收于背后,“倒是小瞧了你,似你这般年纪的,能有这番身手实属不易,我问你几件事,你如实交代,我便不杀你。你来到我盟驻地,意欲何为?你……家中可还有别的人来?”
白衣不仅手持利器,功力也甚过自己,仅仅交手一招,沈云珂已然清楚,他在此人手下根本脱不了身,随即按下心绪,沉声应道:“家父受刺客案牵连,落入贵盟之手,关押在这座铁牢中,我非是要违抗贵盟之意,只是家父重病在身,受不得牢狱之灾,我心中挂念不下,此番前来冒险,不过是想确认一番他老人家的安危。”
沈云珂用舍命的身法接招,现身之地的确也在铁牢附近,并非奔着金鸢盟的要紧之地,白衣凝眸一晌,倏然收剑入鞘,“盟主近来的所作所为,确有杯弓蛇影之嫌,我几次出言相劝,他仍执意为之,浑不顾我盟声名,实乃欠妥。”
闻言,沈云珂暗自冷笑,“如今的金鸢盟,江湖人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有什么声名可言?”白衣似乎并未发觉沈云珂神色有异,兀自说道:“你小小年纪,不光身手了得,还能有这般孝心,想来也是高门之后,可否知会我,令尊是何人?”
令尊?这是要打听自己的出身了,他若如实说,眼前的白衣只会闻所未闻,以撒谎视之,如若全数捏造,弄不好触了霉头,被白衣当场揭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一时间,沈云珂心念百转,发觉自己耽误了些许时候,忙摆出一副痛心之色,“家父乃王克,早年为救一户山民与野狼相搏,那禽兽虽被家父成功制服,却也伤及家父,半生为腿疾所累,我受家父督导,常年在外游历求学,多年不辍,总算习成出师,在青龙镖局谋得镖师一职,后来几次运镖,往返顺遂,得了不少钱财,便在京城西郊安置了一方宅院,意欲为家父颐养天年,不想抵达秦郡老家那日,家父竟已被金鸢盟带走——”
言至此处,沈云珂已然哽咽难止,情真意切,令人不忍生疑,白衣竟还温声安抚他道:“小兄弟,不必这般忧心,盟主非是不明事理之人,那些江湖人寝食皆安,并未受到亏待,你若是不放心,我现下便带你去查看。”
沈云珂原本还担心自己编得夸张了些,此时得了信任,还能顺利进得牢内一探,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心下不禁窃喜,险些轻飘飘地应了声“好”,临到喉头忙又咽回,改换成一副感激涕零的声调:“尊驾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白衣走到沈云珂身前,轻拍两下他的肩,沈云珂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满是后悔,“方才的戏,别是演得太过了,怎生如此肉麻……”
未走得几步,沈云珂已随白衣抵达牢门,四名铁甲卫当即列队,将长矛横在身前,同时躬身行礼,沈云珂忽觉错了行头,忙闪到一边,那四人紧接着齐声道:“见过五阁主。”
沈云珂听得这声“五阁主”,心下起了计较:“这人既唤作五阁主,少说也得有一二三四,还有那什么点沙卫、铁甲卫、飞羽卫、轻鸢卫,如此麻烦的派头,武林之中怕是找不出第二家,莫不然是想比一比朝中的三省六部?”
他正想入非非,白衣突然淡声道:“小兄弟,你方才说的青龙镖局,可是由一位姓岳的师傅主理?”
此前面对林毓拿来当托词的岳大川,过了这跌宕起伏的一日,沈云珂早已抛诸脑后,这位来历不浅的“五阁主”突然提及,令他颇有些猝不及防,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尊驾说的,可是我们岳堂主?岳堂主岳大川,乃是当初识鉴我的恩公,前段时日外出运镖,有几日不曾见他了,难不成……连他也陷在此处么?”
白衣眉宇一沉,隐有愠怒,“大川兄为人热忱,乐善好施,倘若当初无他倾囊相助,我叶秉岂还有今日?我原以为盟主所图周全,不想他竟是这般矫枉过正,黑白不分。”
数言之间,沈云珂仅对“叶秉”二字留了心,脑海里分明有印象,却又模糊不清,不等他思索清明,两侧的石壁陡然换做铁栏,他赶忙侧过头去,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来。